第四百一十二章
轩辕泽带着银两粮食去了江南,京城的紧张气氛终于缓和了许多。宫中的宴席虽然取消了,可皇帝下令,不拘百姓,七夕灯节照旧。
七夕虽也叫做灯节,可和元宵却不同,元宵多为挂灯,花鸟人物做景,上面附着精心编的谜语,或猜字,或猜物。七夕的灯多为放灯,多是青年男女相携至河边放逐,灯大多为莲,上面会题着男女的相互爱慕之词和美好愿望。
月华虽然对男女大防已经不如前朝苛刻,可条条框框总还有不少。平日里年轻男女要想携手游玩却是不许的,七夕这日却可以破例。
前些日子因为江南水灾闹的人心惶惶,轩辕无痕也想着借着七夕灯会安抚民心,因此,灯会的布置从初五就开始了。京中的主要街道早早就打扫干净,各种商贩也早早占好位置。两边的商铺也购置了不少新货,饰锦缎胭脂水粉应有尽有。护城河边的客栈更是早早就被定制一空,京郊村镇,相邻县郡的百姓,都提前两日进京,只为参加七夕盛会。
因为轩辕泽的离开,太子府中无论是侍卫还是下人都谨言慎行,没有喜色。轩辕湛和轩辕瑞自哪天让人送来请帖后,也再没派人打搅,
丞相府的御林军依旧没有撤,皇上也没有做出更明确的处罚。纳兰辰逸所中的毒,在太医院众太医的齐心救治下,已无性命之忧。因为医毒,纳兰辰逸被抬出了天牢,安置在大理寺一处偏僻的小屋里。只不过,对于纳兰若雨这个曾经的太子妃,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仿佛刻意忘记了一般。
京中到处都沉浸在节日的欢喜氛围中,宫中也是一片平静。
轩辕无痕自设计轩辕泽不成父子二人撕破脸后,就再也没有踏足皇后寝宫。无论他是想要借着冷落皇后来彰显自己的天子之怒,还是想要趁此架空皇后在后宫的权利,皇后都稳坐中宫不予理会。对于皇帝的寵爱,皇后早就心思如漠,他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来了她还要面对他无情狠绝的一张脸虚与委蛇,不来了更好。
因着皇上的有意放纵,宫中虽然端妃失寵,可静妃和淑妃的风头又渐渐上去,皇帝接连多日都是在两宫之间。就连一向以贤惠美丽深的盛寵的容妃,也宫门冷清,不复以往。
宫中都知道容妃一直疼爱太子,她的失寵,摆明了就是皇帝的迁怒。宫中从来都是现实与冷漠无情的代表,捧高踩低司空见惯。可对与容妃,那些宫人总不会做的太过分。容妃昔日的荣寵是一回事,皇后的照顾也是另一个原因。容妃对于皇上的做法也有些愤慨,太子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皇上怎么就那么不喜呢?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去触皇上的霉头去找皇上质问。不过,皇上对她的冷落她也不在意,每日里去和皇后作伴,清冷度日。
皇后宫中,瑶姑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对歪在靠垫上的皇后低声道,“娘娘,静婉公主进宫了。”
皇后睁开眼,“她去太后宫里了?”
“公主刚进宫,就被皇上叫去了前殿。”瑶姑姑看了皇后一眼,小声的道。
静婉公主每年都会在太后寿辰前抵京,寿辰后逗留一阵子,这一年也不例外。不过,静婉公主进宫都是给太后请安,陪伴太后,像今日这般一进宫就被皇上请走却不多见。
“让人盯着点。”皇后压低声音道。对于皇帝,她已经保持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勤政殿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她的心。儿子走了,前途诡异莫测,她定要小心警觉,不放过皇帝的每一个小动作。
瑶姑姑应了,退下去安排。
勤政殿,静婉一进去就看到轩辕无痕闭眼靠在椅子上假寐。
“参见皇兄。”静婉公主走进行礼。
轩辕无痕睁眼,阴沉的脸色缓了些,他坐直身子摆了摆手,“起来吧。”声音有些无力,并咳嗽了两声。
魏公公忙上前给他的后背塞了个锦垫,一旁的小宫女赶紧奉上香茶。还没等她迈步,静婉公主就抢先两步接过她手上的茶盏,忙奉给了皇上。皇上又压抑的咳了两声,方接过静婉公主奉上的茶盏,浅浅抿了两口,总算将咳嗽压了下去。
“皇兄,感觉好点了吗?”静婉有些心疼,看到皇上因为咳嗽而青的脸色,她的眼圈都红了。皇上和静婉是亲兄妹,两人的感情一直好,静婉此刻的关心半点不假。
又喝了一口茶水,皇上才缓过来,“朕没事。”他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宁五小姐可曾婚配?”
静婉眸中一闪,笑着道,“不曾呢,那个丫头性子拗,认准了的事……”她笑了笑,没有往下说。
宁芝心系太子早已不是秘密,性子执拗认准了的,就是一心想要嫁给太子了。可太子早已当着百官的面说他的太子府只会有一个太子妃,而圣旨已下,宁芝的太子妃梦是彻底碎了。可太子府,除了太子妃,还可以有两个可以上皇家玉蝶的侧妃!总之,宁芝就是认定非轩辕泽不嫁了。
静婉公主话里的意思,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皇上的眉梢一挑,压抑着眼底的冷笑,淡淡的道,“贺兰公主一个人在太子府也甚是寂寞,让宁五去做个伴吧。”
静婉公主心中大喜,忙俯身谢礼,“臣妹替宁芝谢谢皇兄厚爱。”静婉公主一直不喜纳兰若雨,对贺兰雪也没有好感,更对轩辕泽当初拒绝了宁芝让她脸上无光而耿耿于怀。如今,皇上开了口,虽没有下旨言明,可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这所谓的‘作伴’是什么意思。这下,即遂了宁芝的心愿,又可以给贺兰雪添堵,她当然十分乐意。
静婉公主离开皇宫时,满脸喜色。
瑶姑姑让人暗中打探了许久,无奈如今的勤政殿被皇上防的如铁桶般,半点消息也流露不出来。
“让人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沉凝片刻,皇后才淡声道。不管皇上和静婉公主商量了什么,小心些总不为过。
初六一早,一顶被一队御林军护卫的轿子就停在了太子府的大门口。守门的侍卫瞧了一眼,仍面无表情的昂站立。
随侍在一旁的一个小内侍见无人理会,倨傲的上前两步,尖细的嗓子嚷嚷开来,“去禀报贺兰公主,宁家五小姐奉皇上口谕前来相伴。”
两个侍卫这才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躬身行礼,“公公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说完,快速转身进了府内。
太子府内,贺兰雪已经知道宁芝的到来。
“哼,一个侯府的小姐而已,偏摆这么大的谱。”阿罗不满的嘟囔。
“人家有皇上撑腰,谱自然就大。”阿碧撇了撇嘴,面露鄙夷。剑兰已经悄悄告诉她们几个宁芝爱慕太子的事。北疆女子热情奔放,大胆豪爽,可她们也不屑宁芝的死缠烂打,竟然借着皇上的手赖到太子府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过,阿碧她们几个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她们可是冤枉了宁芝了。那里是宁芝借着皇上的手进太子府,分明是皇上借着宁芝爱慕太子的心给贺兰雪添堵。
“走吧,去迎迎这位宁五小姐。”贺兰雪一笑,起身。
单是一个宁芝,她自不用放在眼里,可她打着皇上的旗号,她却不能不理。几个丫头都撅着嘴跟在身后,心里却将宁芝骂了个狗血喷头。
轿子里,宁芝坐的有些不耐烦了,不悦的埋怨,“这都半天了,怎么还没人出来!”
轿子旁随侍的丫鬟跳起脚看了看,安慰她家小姐,“小姐别急,那贺兰公主定是换衣梳洗呢。”
宁芝哼了一声,心里受用,不再言语。
少时,有脚步声传来,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丫鬟对着轿子低低的说了声,“小姐,来了。”宁芝立刻端正了坐姿,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看到。
小卓子是魏公公手下的得力小太监,一向在宫里横行惯了,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他知道皇上不喜欢贺兰雪,对她也就没了多少恭敬。
“呦,贺兰公主这架子可真大呀,杂家可是等了好久。”卓公公上前一步,阴阳怪气的指责道。
几个丫头都是气红了脸,剑兰就要开口,却被贺兰雪用眼神阻止了,她在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卓公公,“公公的指责本宫可不敢当,要不,下次公公再来的时候,我焚香洒扫迎接如何?”
卓公公立刻就吓白了一张脸,焚香洒扫那可是要接圣旨的架势,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可没有那副尊荣。
“皇上……皇上命杂家送宁五小姐给贺兰公主作伴。”哆嗦了两下,卓公公忙一鼓作气把要说的话说完,简洁明了,一点也不累赘。
“难为皇上想的周全,念我孤身一人寂寞,竟派了宁五小姐来为我解闷,请公公代本宫谢过皇上隆恩,改日本宫定进宫谢恩。”贺兰雪面上带笑,轻声细语间字字珠玑,只听得卓公公满头冷汗。
这个贺兰公主真是厉害,短短几句就将皇上暗讽了一顿。话里的意思就是她一个异国公主,在这京城无依无靠,皇上先是赐婚,却还不等她和太子成婚就塞了一个宁芝过来,摆明了就是欺负人!再说宁五小姐,她不说作伴,只说解闷,分明就说宁五小姐就是来给她戏耍逗趣的。一个解闷,竟将宁五比做了戏子伶人……
贺兰雪几句话说完,她身后的几个丫头都心中暗笑,俱得意的抬高了下巴看着宁芝的轿子。
随轿的丫鬟也气愤不已,暗想她家小姐可是千金娇女,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她气愤不过想要反唇相讥,就听到呼啦一声,她身旁的轿帘被人一把掀起,盛装打扮的宁芝气呼呼的走了出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丞相府不要的弃女,不知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当了北疆公主的贱女人而已,也竟敢这样羞辱我?”宁芝伸指怒骂,全然忘了这是在太子府门口,大街上人来人往!“皇上让本小姐前来作陪,是看得起你,要不然,凭你?哼,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宁芝在家中自小是被疼寵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当下也不顾仪态了,破口大骂,气的俏脸煞白。
太子府外大街上原本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这其中,有对宁芝如此粗陋如市井妇人般不屑的,也有对贺兰雪一国公主受此辱骂暗中怜惜的,更有知道宁芝爱慕太子,如今贺兰雪和宁芝对上,做壁上观看热闹的。
少时,周围就围上了不少人。震慑于那一队御林军护卫,大家都远远的看着。
宁芝的话恶毒污秽,简直不堪入耳。贺兰雪怒极,清冷的容颜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宁五小姐真是好修养,好口才,真乃京中女子的典范。不过,有些话,宁五小姐可是说错了,本宫不敢苟同。北疆海公主是本宫娘亲,北疆王是本宫亲舅舅,本宫有名有姓,是堂堂正正的北疆公主,可不是什么弃女。本宫的身份,北疆王认可,北疆的百姓认可,月华的皇上也认可。宁五小姐如今有异议有怀疑,莫非是质疑皇上的判断?”
贺兰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宁芝的到来,本身就是皇帝所部的一步棋。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她的任何不适言语都会苟人语病,成为皇帝下一步刁难她的借口。
宁芝被贺兰雪震慑的话惊的一噎,纤弱的身子也如风中的枯叶,瑟瑟的抖个不停。笑话,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闲了找死,竟敢质疑皇上的话!这个罪名一旦做实,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贺兰雪,你不要胡说。我哪里有质疑皇上的话?分明是你故意诋毁我!”宁芝有些慌乱的看着周围的百姓三三两两的对自己投过的目光,忙着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不忘踩上贺兰雪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