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钞

“卖传单咯，卖传单咯，平时200多，300多，500多的传单，现在统统不要钱，统统不要钱，先生，小姐，走过路过，过来看一看，看一看哦，统统不要钱，便宜大甩卖哦。”

傍晚公园十字路口的街头，只见一个大大的布偶熊，在那努力的派着传单。

路人有些会会心一笑，“真的不要钱这么好，那给我来一张吧。”

有些则会匆匆绕道走。

还有些女生则会过来，拉着布偶熊，道，“借我拍张照。”

然后或者拉着他，或者抱着他的脖子，对着镜头，微笑着比V字，高兴的拍照朋友圈。

每每这个时候，陈乐都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这布偶头已经够重了，对方还抱着往下压，差点没把他身异处给斩了。

好在经过一番辛勤的努力，总算是把传单派完了，工作也已经结束。

陈乐来到远处的工作台，拉下拉链，拿下布偶头，露出了布偶底下那红的通透的稚嫩而消瘦的脸庞。

现在本就是夏天，热的不得了，再穿上这密不透风的布偶装，他整张脸都已经汗如雨下，身上衣服拿去拧一下，估计能拧半桶水。

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人也在旁边脱布偶装。

然后一个贼眉鼠眼，眼睛旁边长着个大黑痣的人，一脸笑眯眯的，拿出一叠钱，数了下。

“好了，钱咯，你的，你的，你的……”

这是很简单的兼职。

做一下午，能有50块钱。

这里基本都是些做兼职的大学生。

但，陈乐除外。

他还只是个高中生，身份证离成年还有几个月。

所以，等轮到陈乐的时候。

那贼眉鼠目的男人张林，就冲陈乐笑了笑道，“你是这两张。”

他抽了一张10块，跟一张20的递给陈乐。

理由是，找未成年的有风险，他只能给陈乐30。

对于这个理由，陈乐也只能接受。

他急需用钱，他要吃饭。

陈乐略微瘦削的脸庞上，努力的挤出点笑容，点点头道，“谢谢张哥。”

说着，伸出手，就准备接过。

只是，在他就要拿到钱的时候。

那张林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又收回去了，“不过，算了，看你工作这么卖力，就属你的最多，喏，这是奖励你的。”

张林说着，把30块钱收回来，又从那一叠钞票的底下，特意抽出了最下面的一张红色的100，递给陈乐。

陈乐一看顿时大喜，“谢谢张哥，谢谢张哥。”

心想着，世上果然是好人多啊。

只要努力工作，总会有收获啊。

张林则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拍了拍陈乐肩膀道，“小伙子，好好努力，以后会有出息的。”

“嗯。”

陈乐赶忙接过钱，一脸兴奋的走出了工作室。

心想着，省点的话，至少能熬两三个星期，再慢慢找其他工作吧。

他现在是又热，又饿，又累。

感觉自己热的都要中暑了。

然后，在走过旁边一个小卖部的时候，陈乐一下就相中了那冰冰凉凉的汽水。

嗯，今天就奢侈一回。

他快步过去，打开冰柜，拿出汽水，递过了刚拿到的100块钱。

只是那戴着老花眼镜老头子，虽然眼神不好，经验却很丰富。

在一接过陈乐的钱，凑到眼前仔细的看了眼之后，很确定的还给陈乐，“诶，小伙子，你等下，你这是假钞。”

陈乐很是不解，“怎么可能呢，你看这钞票这么新，是我刚拿到的，怎么会是假钞呢。”

“新是新，可它是新的假钞。”

那老人说着，随手放到了旁边的点钞机上。

马上就测出了假钞。

“假币，假币！”

“啊！”

陈乐顿时大惊。

“那，估计是他拿错了吧。”

陈乐赶紧拿着钱，飞快跑去工作室，正好堵住了准备离开的张林。

“张哥，你，你这是假钞！”

那张林看到陈乐这么快回来，也是有些惊讶的，想不到这货这么沉不住气，这就用了。

真是没用。

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脸上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震惊道，“假钞，什么假钞，我怎么可能有假钞，我了这么多年工资，怎么会给人假钞。”

“真是假钞，我给小卖部那老板验钞机测过了。”

“胡说！”

张林眼睛一瞪，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道，“我给你的肯定是真的，谁知道你在哪收的假钞，关我什么事。”

“我，我就你这一张一百的，哪还有别的钱。”

通常来讲，陈乐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弄到张100的。

“滚滚滚，还想讹我，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张林一伸手，直接就把陈乐给推倒在地，“江湖规矩，钱财交易，当面点清，钱一出柜，概不负责，凭你也想诈我，切！”

张林很是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自顾自的离开。

因为他知道，陈乐找谁都没用，从他收下那一刻开始，这事就已经完了。

临走，张林还转头瞪着陈乐，凶狠威胁道，“这一带都是我的人，别让我再看到你，还想讹我，老子下次揍死你。”

他其实就是看准了陈乐这种好欺负的学生，还是孤儿，下手的。

所以，完全是有恃无恐。

“……”

陈乐吞了口口水，想说话，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还是有点害怕这些社会人的。

心中满是不甘和愤怒，却也只能死死瞪着张林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心中逐渐冰凉一片。

回来的路上，陈乐还有些茫然的看着手中的大红钞票，心情已经从天堂到地狱。

还以为遇到好人了……

果然。

小便宜贪不得！

当初要是老老实实的拿自己的30块钱多好。

但，现在已经晚了……

不对，好像还不晚。

陈乐走着走着，下意识的就瞄中了旁边路边，那卖烤红薯的老奶奶。

对方一看就眼神不好，收钱也只是粗略的瞄一眼，马上就收进去了，再加上现在天色又暗，很难看清。

至少，陈乐手中的假钞还是很新的。

陈乐有九成把握对方不会现。

可……总觉得这样不好。

不对，什么五讲四美的，都是狗屁，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别人不仁，我不义。

我也是受害者啊。

我都要饿晕了。

陈乐紧了紧手中的钞票，额头挂下一滴冷汗，犹豫了下，还是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来，来……来一个红薯！”

他从没这么紧张过，像是个做坏事怕被老师现的小孩子。

“好勒，给你挑个最大的。”

那慈祥的老奶奶冲着陈乐和蔼一笑，然后小心的拿袋子包好递给陈乐，“小心烫啊。”

陈乐也把手中的假钞递了过去。

那老奶奶果然没怎么看，直接把钱放进贴身里，就开始给陈乐找钱了。

同时嘴巴里还在念叨着，“我有个孙子也像你这么大……”

当时陈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越来越急促，感觉手上拿着的烫手山芋，烫的他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心中难受极了。

然后，就在那老奶奶，把一堆零钱找好，递给他的时候。

老奶奶和蔼的笑道，“给，小心拿好了，可别掉了。”

陈乐却是直接放下了烤红薯，紧张道，“算了，我不要了，你把钱还给我吧。“

“……啊？”

老奶奶一脸困惑，还想争取下。

“我这红薯很好吃的。”

“不用了，我肚子不饿，不太想吃。”

陈乐话音刚落，肚子就出了“咕噜噜”的明亮叫声，表示了抗议。

这也让陈乐脸红了。

但他还是很坚持的要回了假钞。

总觉得，只要开了这个头，虽然得到了钱，却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陈乐放弃了。

他来到旁边的公共长椅坐下，沉思许久，终究还是，一咬牙，一狠心，拿着假钞，轻轻的撕开了。

撕的时候，他自己手都在颤抖。

然后决绝的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毕竟，总要有个人来承担这最坏的结果的。

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他默默的顶着那“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拖着一个人的影子，落魄的回家。

孤单的影子，在街头越拉越长。

回家……是吃糖加盐水好，还是盐加糖水好。

不经历过，不会明白。

人类啊，有时候也可以活的很简单，只要少许的糖，盐，再加水分就行了。

狭小的租房里仅有他一个人而已。

陈乐没有父母，原本寄宿在亲戚家的他，在高中之后，很努力的，终于搬了出来，自己找了个极度便宜的租房。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搬出来，不再寄人篱下，遭人白眼就行了。

哪怕，条件再苛刻。

总能活下去的！

陈乐喝了一肚皮的水，然后直接把自己甩在床上，尽早的入睡，以减少体力消耗。

他觉得生活真的好辛苦啊。

别人家的孩子也是这么辛苦吗？

不对，他们好像都很快乐的样子。

每天都无忧无虑的，说的都是些很天真的话，还有父母照顾他们。

而，自己的父母……又在哪里，长什么样呢？

他们会来看自己吗？

哪怕，只是一次？

陈乐常常会做梦梦到父母来看自己，然后自己开心的大笑，朝着父母跑去。

只是，每次自己即将看清父母脸庞的时候，却又会被一场无情的大火所吞噬。

然后，猛然从梦中惊醒，带着一身冷汗……

比如第二天，先是被梦吓醒不说，随即又被那即将指向7点的时钟吓的不轻，只能边穿衣服，边跑步，飞一般的朝学校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