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孤家寡人
沈壹明明有不少机会能够杀了自己，可是他却全都没有动手，反倒是放过了自己，而她也终于明白，虽然沈壹在主子面前战战兢兢的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本事一般，但是他确然是一个医术十分高明的大夫
。
自己不但拿他毫无办法，反倒是有可能会被他干掉。
她冷声问道：“你为何要放过我？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你可以杀了我！”
沈壹说道：“大概是看你跟我有点像吧。”
当然是曾经的他。
看起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执着，而且内心软弱，不能承受一丁点儿失去。红柳是用高冷的外面掩饰内心的软弱，而他则是用古怪的言行。
沈壹问道：“现在心里还想着报仇吗？”
“我杀不了你不是吗？”
“不是问你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红柳怔了怔，想吗？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虽然主子给了她三次机会，并不干涉她的报仇行动，可是主子终究是不赞同她这样做的。先前她以为主子是觉得蒲草落到那样的境地是她自己自找的，并不值得任何人为她报仇，所以主子才会不赞同。更何况，蒲草想要伤害的还是主子！或许在主子看来，能留下蒲草的一条命，已然是对她的
宽容了。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而沈壹，看起来也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报仇了。”没有朋友就没有朋友吧，往后她只做一个冷心冷肺没有任何牵挂的暗卫便好。
从沈壹的帐篷离开之后，她便去了清欢那儿。
只是站在门口她又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进去之后要说点什么，便在帐篷外面徘徊着。
“想要进来便进来，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吵得我睡不着。”清欢的声音传了出来。
红柳定了定心神，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去。进去之后便看到清欢已经披了件儿外衣，从小榻上坐了起来，看到红柳她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又失败了？”
“嗯。”
“还有一次机会，还打算尝试吗？”
红柳摇摇头。
清欢笑了笑，“过来坐吧。”
红柳这会儿倒是没有在马车上的时候一般，流露出什么惊恐的神色，而是听话的在清欢床沿边上坐了下来。明明清欢的年纪看起来比她小了许多然而这一刻自己待在她的身边，心里竟然感到无比的安定。
清欢说道：“能说说现在你的心里是如何想的了吗？”红柳想了想，说道：“或许沈大夫说得对，我在意的或许并不是蒲草这个朋友，我在意的知道有朋友的感觉。我只是努力的想要保住蒲草这个朋友，不过是想要欺骗自己的内心，我并不是孤独的，我也是有
人陪伴的。”
孤独，有的时候是一个人内心最大的敌人。
清欢问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想我隐约有些明白了，蒲草并不是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即便没有时时刻刻的待在一块儿，但是对彼此心有牵挂，便不会感觉到孤单。”
“嗯，你说得对，心有牵挂，纵然孤身一人，也不会感觉到孤独，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红柳一阵惊诧莫名：“主子……您……您说什么？”
“我说，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真正的主人，怎么？还是说你不愿意？”
“不不不……属下……属下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属下是宸王府的暗卫，不知道到时候，宸王那边……”
“你放心吧，宸王那边我自然会去说的。”
红柳说道：“是，主子。”
“好了，我这儿没有什么事儿了，你下去休息吧。”
看着红柳离开的背影，清欢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想起了刚刚从京城离开的时候，那会儿红柳和蒲草站在一块儿，这两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蒲草单纯而红柳心机有些深沉。
而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确然是对红柳的防备更大一些。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再怎么自诩聪明，却还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说这一次！一路上生了这么多事情，她现在也能够真切的体会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而经过了考验的红柳，她也能十分的肯定，是可信的。她并不想放过这样一个可信的人才离开自己身
边。
人心最是莫测，有时候或许只因为你不经意的一句话，便能够让她对你起了杀心或者起了背叛之意。对于红柳的这一场考验，当真是残酷残忍了一些。
但是清欢却并不感觉到后悔。她身边虽然也有从定国公府带回来的侍卫，可是那些侍卫终究全都是男子，有好些事情做起来并不方便，好些场合也并不适合带在身边。既然已经生出了要将红柳放在自己身边的心思，那自然需要她绝无
二心。
从得到的消息来看，梦玲花的事情牵扯绝对极大，她不知道倘若自己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的话，会遇到什么样的危机，她需要得用的人手。
因此，纵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的时候的有些手段，确然过分和残忍了一些，但她却还是要做。
她的目光盯着远方，显得有些空灵。
人心是最经不起算计的，她不知道倘若以后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知道了这个时候做的这些事情的用意，心里会不会存有怨恨。真到了那样的时候，她会不会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苦笑一声，这大概就是春梅背叛了自己以后的后遗症吧？春梅跟红芍、碧桃还有夏暖都是自小便跟在自己身边的，要说情分，谁又能比得上这几个人？然而就是有着将近十年情分的人，说背叛就背叛了，而且让自己付出了那般惨烈的代价！她已经失去了毫无戒
心的去信任一个人的能力！
躺在榻上，清欢一个人想了许久也想了很多，第二日起来便觉得头脑有些胀。
红柳进去伺候她的时候看到她顶着一圈儿浓黑的黑眼圈，惊诧的问道：“主子，您这是昨晚没有睡好吗？怎么看上去竟是如此憔悴？”
清欢笑了笑，并不言语。
用了早膳之后，众人纷纷开始整装待，清欢则单独去寻了沈壹。程留白原本是十分不放心非要跟着过去的，不过终究还是顶不住清欢自己的坚持。
沈壹看到清欢过来，有些惊讶，问道：“主子，您怎么过来了？”
清欢笑道：“怎么？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你？”
“不……不是。”
清欢感觉有些好笑，她打趣儿的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每次见了我，都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害怕的厉害？难不成，我当真那般吓人？”
沈壹说道：“不是，主子您长得很美。只是我……我这见到您不就心底憷吗？”
“走吧，趁着这会儿他们还在收拾东西的空档，我们聊聊吧。”
“聊聊？不知道主子这会儿想要跟我聊点什么？”
清欢说道，“自然是随便聊聊，走吧，刚好吃了早膳，边走边聊，也好消消食。”
沈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清欢问道：“红柳放弃报仇了，你很不错。”
“这个……主要是她自己最后想明白的。明白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属下不过就是言语引导了几句而已。”
“嗯，那么你呢？这会儿还想着要报仇吗？”沈壹一直都知道，如同顾清欢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做什么没有任何目的的事情。她这会儿既然想找自己好好聊一聊，那定然是抱着某种目的的。这会儿听到她问出来，他是当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想要
跟自己谈这个，一时间有些怔愣住了。主要也是他心里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
清欢见他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你呢？还想继续报仇吗？”
沈壹想了想，说道：“我……我不知道。”
清欢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遭遇吗？为什么一定要报仇？”
沈壹说道：“自然可以。”
说着，他像是进入了回忆一般。原来沈壹原本是出生在大璟朝西南角的一个山村里，村里住了以为医术颇为高明的老大夫，而且还有点儿神秘莫测的本事。沈壹资质不错，后来就被老大夫收为弟子教导他医术还有老大夫的一身本事。后
来学有小成之后，老大夫便让他到处去游历提升医术，他这一走，便是九年。
等到九年后回来，小山村却已经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村的屋舍全都是他不认识的，里面的人也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老大夫也不知去向……后来经过他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当年他刚刚离开，这附近便生了一场战争，后来战争是裴将军赢了。可是裴将军也身受重伤，在经过这个村子的时候伤势实在太重，便在村子里修养起来。等到他伤好
了以后，裴将军便下令屠村，一个不留！
这个村子也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后来坐落在村子里的这些人，都是后面陆陆续续逃荒逃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