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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只到他们腰间的小女孩儿,满脸都是木然,双眼全是呆滞
只这一眼,根本不需要去细看她那身针脚凌乱粗松的衣裳,不需要再看她那头如同杂草一样的黄发,就能看出这个小女孩儿的苦难。
哪怕是净涪,看见她的时候,也比平常更为沉默。
净怀、净古两位沙弥都被这个小女孩儿震住了,原本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全在刹那间被抛至九霄云外。
两位沙弥沉默地看着净古沙弥先取了一个蒲团在他身侧放下,强按着那小女孩儿在蒲团上坐了,然后才在那小女孩儿直而木的目光中坐回他自己的蒲团上。
见到净古沙弥就坐在她的不远处,小女孩儿因为洞中净怀、净苏和净涪三人的存在而生出的那种惊惧才稍稍淡了几分。但饶是如此,小女孩儿还是往净古沙弥身后的阴影处避了避,挡去了净怀、净苏和净涪三人的目光。
净古沙弥也任由小女孩儿躲在他的身后。
他无声叹得一口气,又安抚地拍了拍抓住他一片衣角的那一只干柴一样的小手,才抬起视线来,迎上净怀、净苏和净涪三位沙弥的目光,低声道:“净怀师兄、净苏师弟、净涪师弟,她就是小四儿”
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对视一眼,双手合十,无声低唱佛号。
那一夜,山洞里格外的沉默。
第二天清晨,第一个睁开眼来的净涪不过眨了眨眼睛,便见那一个蜷缩着窝在角落里睡着的小女孩儿立刻睁了眼睛。
她边往净涪这边望,便下意识地双手抱头,将自己往角落里挤。
待见到净涪后,小女孩儿才猛地停了下来,放松了身体。可哪怕是这样,她的眼睛还是直直地望着净涪。
似乎但凡净涪再有一个动作,她就要找一个地方将自己埋起来一样。
净涪收回了目光,又闭上了眼睛。
从身体的缝隙里将净涪的动作小心地看在眼里,小女孩儿又抱头等了一会,见净涪仍无动静,她才终于将脑袋从怀里放了出来,再一次蜷缩着身体躺了下来。
这一天早上,直到净古沙弥从定中出来,净怀、净苏和净涪沙弥才纷纷有了动静。
完成了早课,净古沙弥简单地陪着那小女孩儿用了早膳,一行人才收拾了东西再行上路。
五日后,一行人经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净古沙弥特意和净涪换了任务,领着小四儿往镇里去了。
净怀、净苏和净涪齐齐站在原地,看着净古沙弥领着那小四儿入了村镇。
净苏沙弥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净怀沙弥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找不到,大不了就先领着她小四儿这情况,本也不能随意安置”
净怀、净苏两位沙弥各自暗叹,但因为早前陈青运带来的警醒,再看一看这个小四儿,哪怕确实对小四儿心有同情,可也不是半点明悟都无。
这一个小四儿,怕就是阻碍净古师弟师兄这一路的业障。
而这所谓业障,真的有那么容易破除吗?
不管是净怀沙弥还是净苏沙弥,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这么一个疑问。但当他们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旁边的净涪身上的时候,他们心中又多了一分踏实。
那早先的陈青运后来不是也都没有看见身影了么?这一回,应该会更容易些才对。
净涪察觉到净怀、净苏两位沙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也大概能从他们神态的变化中推测出他们的想法来,但他只是眨了眨眼睛,便就仍旧沉默。
日落之前,净怀、净苏和净涪三位沙弥终于等到了净古沙弥的归来。
然而,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的小四儿。
净怀、净苏两位沙弥的视线在小四儿身上转了一圈,才又看向了净古沙弥。
净古沙弥望着三位师兄弟,又低头看了看紧紧地拽着自己一角衣角的小女孩儿,无奈苦笑。
净涪看了看那小四儿,又看了看净古沙弥,额间一道金光闪过,看见他们两人之间那一道不见削减反倒越渐粗壮的因果线。
那混沌色的因果线甚至有向着某一个色度转变的趋势。
净涪眨了眨眼睛,额间眉心的那一道金光隐去。再抬起眼睑,却正对上净怀沙弥神色复杂的眼。
“净涪师弟你”
这一句话在如今这个大家都关注着净古沙弥和小四儿的时刻显得颇为突兀,几乎是一下子就引起了净苏沙弥的注意。
就连净古沙弥本人,也怀一种不知是轻松还是愧疚的复杂心态望了过来。
净涪坦荡荡地迎上了净怀沙弥的目光。
净怀沙弥看着净涪光滑白皙的眉心,笑着摇了摇头,便随意扯了一件事将话题岔了过去。
净古和净苏两位沙弥未必不知净怀沙弥此时乃是有意岔开话题,但他们顺着净怀沙弥的视线看了看净涪的眉心,便就真的接了净怀沙弥的话将话题岔了开去。
入夜后,待到被阵禁护在一侧的净古沙弥入得定中,净涪睁开眼来,便正对上对面那双定定望着他的眼睛。
净怀沙弥见净涪也出了定,倒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早在刚出妙音寺之后不久,净怀沙弥就已经发现了,净涪他对旁人的视线,或者说是存在,极其的敏感。
他先向着净涪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又在净古沙弥的阵禁外添了一层封禁。将净古沙弥与他的阵禁连带着那个小四儿一起,圈在了那一层封禁里头。
净怀沙弥动作的时候,一旁的净苏沙弥也睁开了眼睛。
待到净怀沙弥收回手后,他看了净苏沙弥一眼,又冲着他点了点头,便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净涪。
净苏沙弥顺着净怀沙弥的目光看向净涪。
净涪大概能够猜到净怀沙弥是想要说些什么了。
果不其然,沉默得一阵之后,净涪听到了净怀沙弥的声音。
“净涪师弟你,你是不是开了法眼?”
净怀沙弥的声音迟疑又犹豫,哪怕近在咫尺,净苏沙弥也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听见净怀沙弥的声音了。
但哪怕心中再是怀疑,净苏沙弥看着净涪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切。
他就是那么热切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迎着两位沙弥渴望期盼的目光,净涪点了点头。
见得净涪点头,净怀沙弥终于将胸中的那一口长气吐出。净苏沙弥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别怪他们心境太躁,对于法眼这一神通太过依仗,实在是被那陈青运和小四儿弄得有点忐忑。
陈青运神秘又强大,他们根本猜不出他什么时候会用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小四儿确实是弱小无依,但又委实太过可怜,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她才好。
有了法眼在,哪怕对小四儿这样的情况仍旧束手无策,但陈青运却是再瞒不过他们了的。
虽然仍然不能说了解决了那陈青运的问题,到底是扯下了那陈青运的神秘面纱,能够让他们窥见他的行踪,从而加以应对。单就这样,对他们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净涪将净怀、净苏两位沙弥的神态转变收入眼底,却只是垂了垂眼睑,仍旧沉默。
净怀沙弥和净苏沙弥对视一眼,然后竟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那边仍在定中的净古沙弥,压低了声音问道:“净涪师弟,我听闻法眼可观因果。这话是否属实?”
净涪点了点头。
净怀沙弥停顿了一下,才又问道:“不知净古师弟和小四儿之间的因果,到底是善是恶?”
这就是关心则乱了,都忘了净涪无法开口。
净苏沙弥看了一眼净怀沙弥,张口问道:“是善因善果吧?”
净涪皱了皱眉头,脸上是可以看见的迟疑犹豫。
净怀、净苏两位沙弥的心同时猛地一跳。
净苏沙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止不住地往上拉扯得变形:“不是?”
也幸好净古沙弥的阵禁本就带了隔音效用,净怀沙弥自己给净古沙弥加上的封禁里也有同样的威能,所以尽管净苏沙弥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也影响不到净古沙弥和小四儿。
净涪仍然一副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的样子。
净怀沙弥到底是更稳得住一点,他仔细地观察着净涪脸上的表情。
忧色是有,但就淡淡的一星半点,不多。
他冷静地在净苏沙弥后头接话问道:“可是还在演化中?”
净涪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看见净涪表态,净苏沙弥的脸色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可净怀沙弥却不能无视净涪脸上的那丝忧色,又问道:“是在向着恶果的方向演化吗?还是有这方面的苗头?”
净涪点了点头。
他看见了,那一条原本混沌色的因果线生出了一丝浅浅的红。不仅仅是那小四儿的一端,还包括了净古沙弥的那一端。几乎整一条因果线都在向那一种色度转化。
那一丝红,代表的,是净古沙弥他虽然不易察觉但却实实在在地转变的心态。
净涪垂落眼睑,挡去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流光。
果然,因果不是一成不变的。哪怕因果有定,如果因果线两端的宿主心态有变,那因果也会发生变化。
但这种变化到底是必然还是有着某种局限,就还得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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