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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3.7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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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这般状况说起来话长,但实际上耗去的时间却连一刻钟都没有。

就这么一小段沉默的时间里,净涪就已经做出了决断。

他一眼扫过这藏经阁里满满当当的藏书却在下一刻摇了摇头径直往藏经阁的右侧角落走去。

当下正值七月天色亮得很早因此尽管是在清晨,从窗口照入的晨光也已经将这一个偌大的藏经阁照得透亮。因临着窗,那藏经阁右侧角落里整齐摆放着的一枚枚贝叶,就沐浴在这晨光之中。

此时的晨光本就是暖黄到仿佛能照彻人心能让人打自心底泛起点点暖意的金色所以沐浴着这样晨光的贝叶就更像是被人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佛家胜景里的无上圣物一般令人不敢亵渎。

不知什么时候,无边暗土世界里的魔身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暗土世界本源里,只有净涪识海里的佛身,仍旧端坐在偌大金身之前,睁着一双眼睛,从识海里往外张望。

这些摆放在他们面前的贝叶虽则大小一般无二又都是同样的带着整齐墨线的空白叶片可哪怕是净涪这个才第一次踏足静和寺藏经阁的人,也绝对不会将这些贝叶与它们身侧的同类混淆。

对于这辈子几乎就长在藏经阁里的净涪来说并不难。

净涪在书架前站定。

这一片位置的书架里,摆放着的全是这些或是只有单独一片,或是三五片堆叠,或是厚厚一摞的贝叶。每一份贝叶的间隔处,都会有和它们紧密贴合却又不会对它们造成损伤的薄片保护着。它们数量或许不一,摆放的位置也看不出什么规律,但这每一份贝叶位置下方,那书架的横梁处,却又被人用标签细心地做了标记,散而不乱。

看得出来,哪怕静和寺里只剩下一大两小三个僧侣,他们对这藏经阁也从未怠慢过。

净涪看得两眼,便慢慢地往前走。

走过一个个书架后,他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识海之中,双眼有金光闪烁的佛身抬手合在胸前,微微低了头,唱起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净涪本尊眼波未动,抬起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捧了一片笼着金色佛光隐有阵阵佛唱祈拜的贝叶。

贝叶上,那一条条整齐的墨线两侧,又有肉眼可见的金光一字一字亮起,定睛望去,却正是:“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祇世界七宝,持用布施,”

这正是净涪目前身上带着的唯一刻着贝叶的禅经。

随着这一片贝叶现身,不仅仅是身处在识海之中的佛身,就连净涪本尊身侧,也都有异像显化。

比那晨光更为耀眼,更为暖融的佛光自净涪脑后亮起,满满地洒了净涪一身,又牢牢地压过天色,照亮了整一个藏经阁。而在这一片佛光笼罩之下,又有异香不知从何处而起,浅浅淡淡地溢满了一室。

藏经阁乃为各寺圣地,为佛经佛典藏布之所,自有神异。更何况,静和寺也并不是全无来历的佛寺,这藏经阁里又岂是全无布置?

所以仅仅是在净涪身周佛光显化的那一瞬间,整个藏经阁都有佛光亮起,这藏经阁里摆放着的每一部佛经佛典,都有金色佛光铺展开来,有异香升腾,有天龙八部部属恭敬环绕,有天女自空中显现,遍洒金花。

而这一切异像的中央,却正是净涪眼前的那一片仍旧平凡普通得恍若空白叶片的贝叶。

许是因为净涪的到来,也或是因为净涪手上那一片显化真容的贝叶,在净涪的目光注视下,那一片安安静静竖在薄片里的贝叶终于轻轻地晃了一下。

这一片贝叶明明被完整又贴合地护在左右那两片薄片之中,身周没有太多多余的空隙,但它这么一个晃荡,却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自然而随心地舒展身体。

而在这么一个小小的震动之后,这一片像是终于从黑沉的梦乡中苏醒过来的贝叶,也像是刚刚醒来的人极其自然地呼出一口气那样,激起了一片金色的光屑。

光屑在净涪的眼前如同尘埃般飘扬,净涪却只作未见。他眨了眨眼睛,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向着这一片贝叶行了一礼。

与此同时,识海之中的佛身也是合十弯腰一拜,再一次唱响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受了净涪这一礼,这一片贝叶纸自动自发脱出书架的护板,漂浮在净涪的面前。

净涪站直身体,再一次望向那一片空白贝叶。

不知是在重现那一位佛门大德当日将这一段佛经刻印在贝叶纸上的场景,还是某一位无上大德就在这时,在净涪面前刻印佛经,总之,这一片空白贝叶上忽然亮起一个个滚金的文字。

“法会因由分第一。”

净涪眯了眯眼睛。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

随着经文上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出现,净涪眼前的金色佛光开始铺展,须臾间占据整个藏经阁。这一片金色佛光竟然硬生生将这藏经阁里大半佛经佛典所出的佛光牢牢压制,仅有为数不多的几道佛光仍旧坚挺牢固,不受影响。

不知什么时候又从暗土世界本源中显化出身形来的魔身闲闲地斜倚在暗黑皇座在,一手撑着脑袋,往这边张望。

论理,从这一处藏经阁各个位置布满佛光的那一刻开始,魔身再想窥见这边的动静,不多用些心力多花费些手段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佛门经典安置收藏的地方,又有静和寺先辈代代加持,如今佛经中的玄微佛意甚至是先辈印记都被那一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触发,净涪魔身想要毫不费力地轻松窥见里头的动静,绝对是妄想。可谁叫净涪本尊连带着净涪佛身此时就站在这一个藏经阁里呢?

魔身作为净涪三身之一,只要净涪没有特意阻止,他是完全可以借用净涪本尊甚至是佛身的眼睛的。

就像净涪本尊每一次借用魔身的眼睛观望皇甫成和左天行那边的动静一般。

魔身望着藏经阁里那仅剩的寥寥几道能和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上的佛光同辉的佛光,嗤笑一声,道:“也难怪天静寺的那帮人对本尊、对妙音寺这么忌惮”

明明这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根本就不全,甚至就只得一段,但就是这么一段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其中所蕴含的玄妙佛理居然就能压过旁的完整佛经,甚至连佛说阿弥陀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无量寿佛经这三部根本佛经都被盖了过去,这如何能不让人忌惮?

不过魔身也不是不知道,就当下这个情况,多多少少也有这一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第一次在这景浩界中现世的原因。

第一次嘛,总得有些神异,才好让人信服不是?

这一套他虽然没见过多少,但不妨碍他想得明白。

魔身斜斜拉了拉唇角,视线在那个藏经阁里转了一圈,再一次回到了净涪本尊身上。

再如何,从中受益最多的是他,那就足够了。

魔身看得两眼,便也就浅浅阖上眼睛,仿若睡去。

藏经阁里,随着那一段经文的出现,净涪眼神渐渐有些恍惚。

净涪本尊心中有感,但有魔身在外,佛身也没有异动,他便也就放松下来。

待到他再次凝神观望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热闹集市里。

街上来往不绝的行人眉目清晰眼光灵动,真实得看不出半点虚假。但他们的形容古拙,衣着奇特,语言怪异,又与景浩界各处百姓生活习俗殊异,哪怕净涪再是用心,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相似之处。

净涪眨眨眼睛,心知此地该是经文中所记载的舍卫国了。他又往左右张望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光着脑袋,偏袒肩膀的僧侣。

他快走几步,跟在那几个僧侣的身后。

那几个僧侣没有发现净涪的跟随,他们托着瓷钵游走在各处屋舍,敲开门后,向着门边的主人家合十,弯腰见礼,低声交谈。然后那屋舍主人或回应几句,让僧侣在门边等候,自己回屋取过食物,倒入僧侣的瓷钵中,或皱着一张黝黑愁苦的脸,无奈拒绝,又或是高声呵斥,怒声咒骂

但不管这些屋舍主人如何反应,这些僧侣还是合十道谢,又转身离开。

这就是僧侣乞食。

僧侣乞食在景浩界中也很常见,净涪自也是体验过的。但净涪也看得出来,相比起净涪在景浩界里乞食时的情况来看,这些僧侣更为艰难。但同样的,这些僧侣身上的气度也与净涪甚至是净涪所见过的那些景浩界僧侣的气度都不相同。

他们会更沉,更稳,更悲悯。

景浩界的那些僧侣及不上他们,就是净涪自己,也同样不如。这一点,净涪必须得承认。

但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

毕竟,对比起此时净涪所见的这些僧侣而言,景浩界的那些僧侣,哪怕算上净涪,根本就是温室中的花朵,总是比旁的生长在野外的异株奇葩少了几分历练。

净涪就跟在这些僧侣身后,沉默地走,沉默地看,沉默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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