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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涪本尊倒是依旧平静, 他合掌, 对着安元和回了一礼,也是端端正正地回了一礼,“劳动道友探问, 一切安好,道友如今可好?”
杨元觉一会儿看看这边, 一会儿看看那边,到最后, 他身体往后一仰, 重又重重地倒在软榻上,一只手搭在眼帘上,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净涪本尊和安元和对视一眼, 又都同时露出一点微小的笑意。
随后, 净涪本尊主人也似地抬手,向侧旁一引, “坐吧, 别站着了。”
安元和也不跟净涪本尊、杨元觉客气,席地盘膝,坐了下去。
安元和坐定后,没理会也抬起头来的杨元觉,就只望向净涪本尊, 问道:“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不是说净涪本尊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不妥,实在是好端端的,又有哪一个会突然改了一整副头面?
听安元和问起这个问题, 杨元觉也放下手去,侧身望向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杨元觉都听他简单说起过一遍了,但这回净涪本尊再说与安元和听,他也还是端正了脸色。
净涪本尊将景浩界的那些事情又简单地跟安元和说了一遍。
安元和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越渐严肃。
虽然净涪本尊用词相当概括简练,但安元和依旧清楚地感觉到了内中的凶险与艰难。
他沉吟半响,问道:“你可真的是想好了?”
净涪本尊扬唇颌首。
杨元觉也在旁边懒懒答道:“他都差遣我这么久了,能是没想好的样子吗?”
净涪本尊转头向杨元觉笑了一下,“是啊,这一段时间以来,可真的是劳烦你了。”
杨元觉见得净涪本尊的笑脸,心中止不住咯噔了一下,脸在那一刹那也都是僵的。
不过杨元觉到底是杨元觉,他能跟安元和与净涪本尊混在一起,本身也不比安元和与净涪本尊差太多。
他很快就放缓了脸色,作出一副拼命的样子,“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谁叫他对你下手了呢?你可是我的挚友,他敢对你下手,我就是没有能耐动他,也能叫他心烦!”
说完之后,他还拍着胸脯道:“但凡是阵法一道的,别管是什么事情,你只找我就行!我总能给你找到办法解决了它!”
他不行,不是还有他家师父吗?他家师父不行,不是还有他家师祖?
杨元觉心里稳得很。
安元和瞥了他一眼,重又转回目光望向净涪本尊,“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安元和也不问净涪本尊的谋划,直接就问他的安排。
净涪本尊眼底涌上笑意,然后,他便也就真的问安元和与杨元觉道:“你们可有听说过――反无执童子联盟?”
安元和与杨元觉对视一眼,又各自垂下眼睑翻找自己的记忆。半响后再抬起头看净涪本尊的时候,他们却又都是摇头的。
“没听说过。”
“还真没听说过。”
净涪本尊完全不意外。
像这样不是关乎修行,而是明确地反抗某一个存在的联盟,在这诸天寰宇里,并不会太引起无关人士的注意,所以这联盟的名声不响,也是应当。
但是......
净涪本尊看了两位友人一眼,将反抗无执童子联盟那个最终设想与两人说道了出来。
如净涪本尊一般,初初听见这一个设想的安元和及杨元觉也都被惊了一下,随即便是怦然心动。
“他们真的有这个想法?”
净涪本尊颌首,“我看是真的。”
但净涪本尊也和安元和及杨元觉两人说了个明白,“想法是真的,但要将这个想法落成现实,还没有那么快。”
安元和及杨元觉也都明白,反无执童子联盟修士最大的目标,就是那无执童子。可那无执童子还在他化自在天外天上,他们连根毛都没能摸着,就别说其他了。
不过――安元和与杨元觉对视一眼,又齐齐转了头回来,直直地盯着净涪本尊,安元和相当确定地开口,“你也心动了。”
净涪本尊勾唇,相当坦荡地一点头。
“你们就不心动吗?”
怎么会不心动?
当年他们没往这边想,一是他们本身没有那个实力,二也是因为他们就没有那个想法。现在被人一点,知道有人想往这方面动作,他们又如何能不为之心动?
杨元觉用力一掐自己的手掌,“你想怎么做?”
他们三人,确实俱有胸怀,各个都能谋算,在谋算方面的手段也都不差。但不差跟精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不差的杨元觉和安元和,在局势容许的情况下,都会自觉地将谋划权递交到净涪本尊手上,由他拿主意。
事实上,在他从段嘉年那里得知反无执童子联盟的存在及他们的最终猜想,到他回到这座山谷的这一段时间里,净涪本尊胸中就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决定。
“我们可以......”
也就是在净涪本尊与安元和、杨元觉三人在混沌岛屿里齐聚的时候,景浩界里一直闭眼端坐的净涪佛身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先发现净涪佛身睁开眼睛的,是陈五儿。
当其时,陈五儿正在院子里择菜。
他择菜其实择得相当认真,轻易不分神。哪怕在他家院子里,就在他的身边,有一个相貌年轻的僧人不明缘由地闭目端坐,一坐就坐了好几天。
这年轻僧人初到他家的那会儿,陈五儿还是很好奇的。
毕竟这可是一个大活人,不吃不喝不睡,就这样盘膝端坐,好几天没有一点动静,跟他在庙会上见到的木偶人一样的,陈五儿一个小孩子,能不好奇?
但再多的好奇,看得久了,也都被陈五儿抛到脑后去了。
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多忙活些家事,将屋舍收拾得利索干净,也叫他哥的心安稳一点。
所以陈五儿也只在早中晚时分,跟在他哥后头,查看过那位年轻僧人的状况。平常更多的时间里,他不是忙活着家里的杂事,就是跟在陈四儿身后,看着他来来回回地往家里捣腾东西。
因陈五儿自己很认真地忙活着,所以他也就没想过再多看一眼那位年轻僧人,可就是在净涪佛身睁眼的那一顷刻间,陈五儿莫名就抬起了头,偏生往净涪佛身的方向扫了一眼。
也就是这样一眼,叫陈五儿看入了净涪佛身的眼底。
那是一双叫人一看,就觉得心中平静安顺的眼睛。
陈五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扬起唇角对他笑了一笑。
净涪佛身也是轻扬唇角,对陈五儿点了点头。
“啪嗒”的一声轻响唤回了陈五儿的理智。
陈五儿下意识低头,看见原本拿在他手里的菜叶子没了,也才反应过来。
“哥。哥!”
陈五儿反应过来的那一顷刻间,却是什么都没做,先就扯起了嗓子叫陈四儿。
陈四儿听得陈五儿尖利的声音,急急地从屋里奔出来,“什么事?!”
陈五儿听着,应道:“哥你快出来!”
陈四儿这会儿也已经撞出了屋子,抢到了陈五儿的面前,他一把将陈五儿捞在身后,目光一扫,便就目标明确地锁定在净涪佛身身上。
净涪佛身唇边笑意未减,甚至还在加深。
这加深的笑意里,透出几分明暖的善意以及小小的愧疚。
陈四儿立时就松了一口气,但他没来得及跟净涪佛身说些什么,先就回过身去,弯腰安抚地拍着陈五儿的背。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担心......”
陈五儿其实也真不是被吓到,毕竟净涪佛身周身气息都是清平安和,陈五儿纵是一介凡俗,也不会被净涪佛身这样的人惊着。
他只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就下意识地向他最依靠就信赖的人寻求帮助而已。
这会儿真正被吓到的,其实是陈四儿。
陈四儿被他给吓着了。
陈五儿抿着唇,反手去拍陈四儿的手,反过来安抚他。
“哥,我没事的。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陈四儿仔细打量过他的脸色,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吐出那一口浊气之后,陈四儿才重又将身体转回来。
他站直身体,向着净涪佛身合掌拜了一拜,道:“贫家陈四,领幼弟陈五,见过比丘师父。”
光听他对净涪佛身的这称呼,便知道这一段时日以来,陈四儿还真没少花费心思和功夫打探情况。
毕竟,若是没有过深入的观察与打探,如何就能确定净涪佛身不是寻常可见的沙弥,而是比丘?
净涪佛身合掌探身,与他们两人还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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