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来自中国的善意

今天一整天，刘正勇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亢奋。

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算得上是一个老记者，从刚进入报社以来，刘正勇都是按部就班的走着，从一个小记者一步步地做到了主编的位子，最后被总部派来西班牙也足以见得确实是很受信任的。不过到了现在为止刘正勇都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人家被留在北京总部的同事或多或少都能升职加薪，熬上一段日子也是可以出头的，可是刘正勇这个被扔在了西班牙的老记者顶天了就是分部的负责人，看上去能够被外派是很不错的样子，但是对刘正勇而言，他更需要的是一位能够让自己立足的体育明星。

这是一个资本，而找到一个有名的体育明星则是最为简单易行的办法了。

看看人家跟着飞人的夏日娜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再看看跟着兆明的驻美记者如今也升了主编，但是刘正勇还是依然留在西班牙，完全没有起色。

如果是待在英国也是不错的，毕竟中国足球运动员留洋的选就是英超，德国也不错，曾经也有不少中国球员在德甲上取得了骄人的战绩。

但是西班牙这里完全就不是一个适合中国球员生长的土壤。

只要肯努力，有着积极的跑动和结实的体魄，在英超磨练是个不错的选择。而相对更稳定的德甲也可以让不少小球员尝试一番，像是当初的邵佳一就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西班牙却是一个讲求技术的地方，球员们脚下的花活多得很，单纯凭借着身体的出色或者强大的跑动并不一定可以留下来，还需要有天赋。可是有天赋的球员没有门路没有钱，又怎么会得到留洋的机会呢？最后能熬到被送出来到国外试训的球员大多是已经过了依靠天赋出名的年纪。

来到西班牙，就是坐冷板凳，对于急切地希望得到一个足球英雄的东方大国而言，一直坐板凳的球员可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一方面迫切希望国足便好，另一方面却又急功近利，这就成了一个鲜明的矛盾。

训练，就是吃苦，比国内训练强度多了十倍的西班牙有时候并没有几个小球员能够忍得下来。国内俱乐部还会高薪挖角，更是让这些苗子直接夭折。

这也就让刘正勇处在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他想要出头，就必须要捆绑住一位可以依赖甚至是能够力捧的明星，偏偏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等到哪怕一个。

而就在刘正勇已经接近放弃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被刘正勇看成转机的人！

一双眼睛几乎是闪闪光的盯着克莱门斯，刘正勇急切地想要采访到这位才十九岁却能够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的西葡混血儿，而且普通话里头偶尔还会冒出来一两句带着淡淡方言味道的句子，刘正勇觉得很耳熟，分明就是四川话的。

记者会结束以后，刘正勇就找到了拉科鲁尼亚俱乐部，希望采访到这位神奇的门将，却被告知单独采访必须要单独联系。

什么叫单独联系呢？就是记者务必要经过球员经纪人那一关。

于是，当天晚上，克莱门斯就接到了门德斯的电话。

“恭喜你，托马斯，今天挥的很好。”门德斯的声音听上去带着笑意，即使是隔着电话克莱门斯也能听得出来自家这位经纪人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克莱门斯则是歪着脑袋夹着手机，然后腾出手来拉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牛奶，一边打开封口一边说道：“谢谢你豪尔赫，你现在已经回到葡萄牙了吗？”

“还没有，我要留在这里再多待一段日子，确保你在拉科鲁尼亚的位置不会变更再离开。”

克莱门斯听得出来门德斯的重视，拿着牛奶走到了沙前窝了进去：“很感谢你，我想我也要感谢一下克里斯，他能够把你介绍给我。”

门德斯笑了笑，却没有把客套话接着说下去，而是说到了正题：“托马斯，我想问你一下，你和中国的媒体是否有交集？”

克莱门斯立刻就想起来了今天赛后记者会上的那位记者，他喝了口牛奶，然后说道：“今天见过一个。”

“他刚刚联系到了我，想要对你进行一个专访，并且还会给你一个整个的版面。他看上去可是很坚定的，虽然我觉得现在就让你得到一个专访时间有些早，但是中国的媒体总是与众不同，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就像门德斯说的，中国媒体总是与众不同，因为中国这个被欧洲称为足球荒漠的地方却有着众多热情的球迷，还有数不尽的钞票。

对门德斯而言，他是经纪人，也是商人，一个没有球星却有着巨大商业潜力的地方肯定不会被门德斯忽略。时至今日，已经有不少欧洲豪门前往中国淘金，单单皇马就不定时的进行中国行，每次去都是赚的盆满钵满，接代言接到手软。

他手下最成功的两位巨星，c罗和穆里尼奥，都尝到过中国的甜头，对门德斯而言能够挖掘这个市场的潜力自然是越早越好。

所以他并没有阻拦那位中国记者想要对克莱门斯进行专访的决定，只是打电话来询问了一下克莱门斯的想法。

能够遇到和自己说着一样的语言的同乡对克莱门斯而言总是亲近的，即使是方外之人，却也会感觉到寂寞的。以前处在深山老林里天天靠着捏滚滚肉打时间的克莱门斯并不觉得孤单，但是现在，被外国道友团团围住，每天看到的都是五颜六色的人，克莱门斯不自觉的就会怀念起来当初满眼都是黑头黄皮肤的感觉。

“只要不妨碍到比赛和训练，我的时间很充裕。”克莱门斯晃了晃手上的牛奶，抿抿嘴唇，从一旁捏了一块糖扔了进去，然后想了想，又捏起一块丢了进去。

门德斯自然也会把这点考虑进去，在随身的小本子上把这件事情列上日程，在接受采访之前经纪人所需要做的还包括好好地了解这家并不熟悉的报刊，摸清楚他们的采访思路，让球员有所准备。等心里有了底以后门德斯就看到了一旁记录的几家厂商的广告洽谈。

克莱门斯的优秀外貌确实是给他加分不少，即使现在只有一个月的一线队比赛经验，但是已经有不少嗅觉灵敏的广告合约找上门来了。但是门德斯的眼光很高，一个个挑挑拣拣，到现在都没有选好的。

广告这可是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好的球星能够接到的商业代言不仅会给自己带来收入，还能够让自己提高身价。第一份合同总是要好好斟酌才可以，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合约门德斯绝对不会同意的。

想了很久，门德斯还是把广告的事情放到一旁，而是说道：“皇马的主教练何塞-穆里尼奥也是我负责的教练，今天我和他见了一面，然后他告诉了我你对卡卡的伤势做出了努力。”

克莱门斯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关于这一点，我需要你保密，而且我也不会让这个消息扩散开来。你是球员，我不希望会有别的事情影响到你的挥。”门德斯考虑的比克莱门斯要多不少，他对于克莱门斯和卡卡之间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他需要的是一个心无旁骛的年轻门神，即使他确实是有帮助人恢复身体的办法，门德斯也不希望被宣扬出去。

“好。”克莱门斯自然是答应下来。

帮助卡卡，是因为克莱门斯把他当做朋友，卡卡也足够心思干净让人喜欢，至于别人，克莱门斯还没有时间去顾及。

门德斯放下了心，不再多说，互相道别后就挂断了电话。

克莱门斯喝掉了瓶子里面的牛奶。

不能辟谷的道长先生自从开始进食以后就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嘴巴，各种东西吃下来以后，克莱门斯感觉自己的舌头最喜欢的就是有甜味道的，桌上的方糖更是更换的十分勤快。

这种行为不仅没有被禁止还被大力鼓励，巴斯克斯恨不得现在克莱门斯就能多张几斤肉，早点儿结实起来才好。

一瓶牛奶下肚，感觉今天的营养食谱也吃完了的克莱门斯拿出了手机给自己咔嚓了一个，更新了一条推特。

‘感谢你们的支持，一场不错的比赛。今天长这样。’

结束比赛以后就回家陪着自己的软萌儿子愉快玩耍的c罗在看到这条的时候挑了挑眉，正要回复，却看到有人已经把沙抢走了。

‘ss：表现不错[拇指]’

人呢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明明只是顺路被看了看，但是沙被人抢走了总是觉得不爽的，尤其是被一直互相看不大顺眼的人抢走，更是觉得心里别扭。

一手抱着自家胖儿子，另一只手准备评论一下，就看到又冒出来了一条评论：

‘：晚安’

……我说梅西不睡觉就算了，卡卡你怎么也不睡觉？说好的好孩子呢？

c罗有种迫切的要说点什么的感觉，于是，抱着胖儿子的他随便就敲了一句进去：

‘aldo：小孩子就是要多喝牛奶，顺便，没抢到沙不高兴。’

罗爷要沙？而现在沙是……梅西？！

于是，当天晚上克莱门斯的推特下面又是血雨腥风一片，克莱门斯却没有给与过多的关注。他用自己新研究出来的视频功能拨通了卡卡的号码，“面对面”的一本正经的对卡卡的支持表示感谢。

卡卡则是微笑起来，看上去上帝之子正坐在床上，纯白色的枕头和被子看上去就十分柔软，床头的东西整理的干净整洁，卡卡的笑容也是十分阳光温暖：“队医已经告诉我，我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我想我比预计的时间要提前很早，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就可以复出了。”

“恭喜你。”克莱门斯抱着抱枕，金色头即使是在灯光下也十分耀眼。

“下一场比赛可能很难打，不过，托马斯，我会期待你的表现的。”卡卡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阳光灿烂，上帝之子从未丢失掉他温暖的微笑。

这种笑容让克莱门斯也下意识的弯弯唇角：“我也期待你能够早日回归球场。”

“你的未来会很辉煌，我期待着下一次在球场上见面。”卡卡微微低垂下了眼帘，睫毛纤长，笑容温暖，“下一次我想我会在你这里拿走一个进球的。”

克莱门斯却是眨眨眼睛，也露出了个笑容，声音笃定：“我也期待着，里卡多。”

***

周中，拉科鲁尼亚迎来了与马德里竞技的较量。

除了西班牙甲级联赛以外，拉科鲁尼亚在没有任何欧战资格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包袱，结束了和皇家贝蒂斯的联赛以后只有半天的假期，第二天下午就在训练场边上集结，准备乘坐球队大巴前往马德里。

这是克莱门斯一个月内第三次去马德里了，不过这次他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到了以后就要进行适应场地训练，晚上也不能出去随便乱跑，巴斯克斯已经定下了十分严厉的更衣室制度，休息日他不管，但是在比赛前必须要规规矩矩的待在酒店里不能随便乱跑，训练不能迟到早退，定时参加身体检查，20岁以上的不许酗酒，20岁以下的不许喝酒。

鉴于整支球队里就只有克莱门斯不足20岁，所以很明显这条规矩就是给他立的。

巴斯克斯倒不是怀疑克莱门斯，而是因为拉科鲁尼亚里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是实际上却是有不少喜欢玩儿的小子的，虽然曼努埃尔是个不错的队长，成熟自律，不想别的球队一样队长带头领着小球员去见识夜生活，但是场上和更衣室是曼努埃尔管理的范围，离开了这里曼努埃尔总不能每天跟着人家回家。但是巴斯克斯却是知道他们的德行的，就拿那个最近高光无限的尼尔森来说，没事儿就喜欢往夜店里面钻，拽都拽不出来，也就是这些天他对比赛的专注和亢奋已经消磨光了精力，这才让尼尔森收了心。

巴斯克斯生怕克莱门斯被带坏，所以干脆从根子上掐灭可能的任何苗头。

克莱门斯却并不在意，更衣室守则，在他看来就像是每个门派都会有的条例规范一样，要遵守，没必要多想。依旧把足球拉到了和修道相同高度的道长先生一直是规矩谨慎，而且刻苦努力，现在成名以后各种媒体都会用安了探照灯一样的眼睛紧盯着他看却也找不到这个人的一点污点。

明明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家伙，而且迅速蹿红，天天有人叫嚣着要给他生猴子，但是他却过得像是个老年人。

训练场，球场，家，除了这三个地方跟拍的记者都没现过他还有别的兴趣爱好。

规矩的乖孩子并不能招媒体喜欢，他们喜欢的是坏小子，是随时随地能够制造新闻的，恨不得那些球星今天泡个妞明天炮轰人，教练更是越撕越痛快才好。

只有矛盾冲突，媒体才有的写，才会有销量还有金钱。

克莱门斯执着却枯燥的生活实在是让跟着的记者觉得无聊的厉害，与其天天在他屋子外面蹲点儿，还不如没事儿看看克莱门斯的推特呢，那里的戏码可是好看多了。

除去基本的训练和比赛内容以外，门德斯还专门叮嘱了他，在赛后有一个属于克莱门斯一个人的专访。

采访他的人就是上次见过的刘正勇。

不得不说刘正勇做了很多的工作，他为了取得克莱门斯的独家采访，几乎是用尽了办法来说服门德斯，不过结果总是好的，门德斯确实是被他打动了。

“我调查过，《体育周刊》在中国行量不小，而且和他们的国家电视台有着密切的关系，早早的和这家刊物定下良好的合作关系对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门德斯在电话里说道，“不过，托马斯，这是你的第一次专访，记住我的一句话，所有的记者都是狡猾的，他们可以用你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加工成为头条，你在回答每个问题的时候都要谨慎。”

“好的。”克莱门斯一边往训练场走一边回应着。

“那位刘记者听上去西班牙语不错，你们交流没有障碍，不过要是碰到了一些你听不懂的话，你最好让他多说几遍不要随意回答。”门德斯依然不放心，当初c罗刚刚被他签下的时候，就被葡萄牙那边的媒体忽悠过，直接竖成了反面典型，哪怕c罗离开葡萄牙去了曼联都依然会被各路媒体用话绕进去。

对于这点克莱门斯倒是没有什么担忧：“我和他不会有沟通障碍的，我会说中文。”

“……你说什么？”

“我会说中文，我想他不会误解我的任何意思的。”

门德斯显然没想到这位小球员居然有这种神奇的技能，要知道，一般的足球运动员都能够做到身体灵活，但是很少有能够完成学业的。对于语言天赋往往也都是需要专门的训练，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这可以说成仰仗于克莱门斯父母的教育，可是，中文？

那种方正的字体一直都让他感觉里面蕴藏着什么深邃的哲理。

不过这倒是使门德斯觉得自己需要对新签的小球员做深入了解了。

挂断电话时，克莱门斯已经走进了拉科鲁尼亚训练基地的大门。

守门的大乔治在看到克莱门斯的时候就走出来对着克莱门斯摆摆手，笑容爽朗：“早上好啊，托马斯。”

“你好，乔治大叔。”克莱门斯走到了乔治面前，然后抬头看了看，“先生他们来了吗？”

大乔治热情的说道：“来了来了，巴斯克斯是个好教练，他总是每天都来到训练场里工作。不过现在距离球队大巴过来还有一阵子，球员里头你是最早的了。”

克莱门斯点点头，虽然去马德里的路途遥远，但是球队的优先选择依然是球队大巴，估计傍晚的时候才能到达了。

拉科鲁尼亚的标志颜色就是蓝白双色，球队大巴自然也是被涂染成了这个颜色。喜欢上自拍的克莱门斯拿出手机，举起来，把自己跟球队大巴一起照了一张。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十分占便宜，即使不用任何修图，单纯是阳光都能把克莱门斯的脸修饰的好似在散着光芒一般。

直接贴上推特，然后克莱门斯站在那里等待着评论，而给他留言的球迷和粉丝也没有让克莱门斯失望，瞬间叫嚣着“男神好帅生猴子”的大军扑面而来，克莱门斯歪了歪头，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笑意后便把手机重新塞回了口袋里。

有人支持的感觉很不错，曾经总是孤身一人的道长觉得自己或许也是个喜欢热闹的。

大乔治左右看了看，现在时间还早，训练场里没有几个人，大乔治这才掏出了一个围巾。

深蓝色的底，上面是纯白色的“拉科鲁尼亚”。

“你这是……”克莱门斯惊讶的眨眨眼。

大乔治嘿嘿笑了笑，明明是个胡须都白了的却做出了孩子一般调皮的笑容：“我请了假，两天时间，准备今天就开车跟着你们去马德里，去现场看球。”说着大乔治又把围巾翻了个面套在脖子上，从包里头拽出来了一件球衣。

99号，属于克莱门斯的球衣。

“我准备穿着这个去，克莱门斯，等比赛结束以后你一定要给我签名。”大乔治哈哈的笑了两声，还伸出手使劲的拍了拍克莱门斯的肩膀，看上去信心十足。

克莱门斯则是点点头，那些在虚拟的网络上所传出来的名声远没有这么面对面的感觉来得强烈。

他有了第一个球迷，属于自己的球迷，克莱门斯觉得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胜利，还有下一次胜利，这种渴求从未如此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