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吃掉这口毒苹果(二十一)
拥有力量究竟是好事, 还是坏事?
这是一个无比复杂的问题。
即便是作为如今这个【个性】与【英雄】社会的始作俑者, [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本人, 都没有办法就这个问题做出一个明确的回答来。
他曾经以为这是好的。无论是他, 还是姐姐,还是中尉,他们最初从深深的底下将德累斯顿石板挖出来并且进行研究的时候,固然国家上层的意思是要将其中的力量用于战争,但是他和姐姐却只是希望可以将这种力量拿来更好的为这个世界、为人类做些什么。
到了最后, 他们的确是开出来了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但是事实证明, 那不过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被力量与王位束缚着的王权者,肆意妄为的权外者, 高悬于天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犹如挂在脖颈边上碎石都有可能落下来的铡刀,威兹曼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分清当年研究石板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而且,石板选择的是他, 他的姐姐却永远的无法睁开双眼。威兹曼的内心甚至是有些怨恨的, 当年为什么被带走的人不是他呢?
他将自己封存在从世界各地的上空航行的飞艇之上, 彻底的断绝了和整个世界的往来。“不变”的能力让他与世界彻底的分裂开来, 所有人都在从不停歇的朝前走去, 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留在了时光的夹缝之中。
然后……
某一任的无色之王胆大妄为,试图挑战整个世界的规则。从飞艇上被推下去的威兹曼原本应该平静而毫无波澜的人生就此开始了改变,又或者这一切在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剑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威兹曼终于没有办法再游离于世界之外, 而是彻底的参与进了这滚滚的红尘之中。他的身边第一次有了追随的氏族, 而最后, 为了亲手结束自己的错误,白银之王操纵着自己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击毁了一切最初的起源的石板。
然而,这就是结束了吗?
不。
那只能说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在最初的时候,威兹曼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
——但是这一切只终止于,在中国轻庆的那一个生来就会光的孩子诞生之前。
那是德累斯顿石板,是世界的基石最主要的一块部分,其他的被分割出去的与之相比都只能算作是边角料。以前其中的力量会被局限在石板这个载体里面,选出王权者,将绝大多数的力量托付于他们的身上,并且被王权者反回来压制石板的力量的解放。
但是,当石板被彻底的摧毁化作糜粉的那一刹那,这一切就已经再也没有办法逆转了。
因为石板碎裂的时候,并没有生什么,所以也就想当然的以为一切都就此终结。
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准确些来说的话,【那一代人】的确是没有产生任何的异变,但是他们身体里面的基因却被基石解放的力量悄然的浸染和改变。
于是……隐藏在父母改变的基因之中的那一部分,在下一代的孩子的身上,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以轻庆市的“会光的婴儿”作为最初的开始,世界各地开始不断地出现力量觉醒的例子。到了最后,【超常】已经变成了【日常】,几乎所有的民众都拥有了在过去想都不敢想象的力量。
日本开始成为【个性化】的社会。
远渡重洋,【变种人】已经顶替了普通人类成为了数量最庞大的选民。
原生家庭是“麻鸡”/“麻瓜”的小巫师们占据了魔法界的学校,反而是那些纯血的巫师的数量在日益减少,说不定到了最后会成为大熊猫一样珍稀的物种。
在华夏,新生儿诞生之后的身体检查之中,已经加上了“灵根测试”这一项。许许多多的修仙学校在中华大地遍地开花。
在印度、在非洲、在大洋……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大大小小的角落……
那是与德累斯顿石板被摧毁之前,彻底不同了的社会体系与世界构成。
绿之王比水流如果还活着一定会开心的笑出声来吧,毕竟他的愿望终于是完成了。
这个世界,迎来了力量的解放。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拥有了非同寻常的力量,尽管有的强大有的弱小。
只是世界并没有像是比水流计划之中的那样美好,并不是说拥有了力量人类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如说那才是真正黑暗的时期,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量对于社会原有秩序造成了强烈的冲击,无论是在哪一个国家里面,都生了极其可怕而残忍的、一段血腥无比的变革。
踏着鲜血和无数的皑皑白骨,各个国家才终于建立了针对于这个崭新的世界规则所能够对应的统治方针。
而这个时候,已经距离当初的德累斯顿石板碎裂,过去很多年了。
当年的那些参与过的人全部都已经老去、死亡,包括一只陪伴在威兹曼身边的夜刀神狗朗和NIKO。威兹曼并不是第一次现自己那不变的能力是多么的可怕,只能站在原地看着熟悉的人们一个个的死去,只有他被留在了原地。
他会打着那一把朱红色的油纸伞,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的大街小巷里面穿行。他本该像是NIKO和小黑死亡之前所期望的那样,即便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面也要开朗的、积极向上的面对一切,但是原本乐观的心态却在整个世界都生了变动之后轰然崩塌。
威兹曼望着自己的手。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属于一名研究人员的手。但是他却似乎在那上面看见了洗不掉的鲜血。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萦绕。
是你把石板带来这个世界上的。
是你将石板的力量激出来的。
……也是你,将石板摧毁,彻底的解放了它的力量的。
无论你承认与否,这个世界的改变,均是因你而生。
那大概是最后一根压垮白银之王的稻草。
他把自己藏在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无助的从窗户里面窥伺一整个世界。无论是欢愉也好悲伤也好,笑容也好泪水也好,全部都和他没有半分的关系。作为导致了一切的罪魁祸,威兹曼自认已经失去了融入人类之中的资格和勇气。
【不变】的能力是如此的好用,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可是那和“怪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甚至连死亡都做不到,这是何等可悲又可叹。
那是你必须承担的罪啊。
威兹曼将自己封锁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王权者的时代彻底的过去成为了泡影,想来这个世界上面,也不会再有谁去关注曾经的白银之王何去何从。
直到。
那一柄橘红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它是那样的耀眼,是那样的巨大而又夺目。从居所的窗户看到天空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那一瞬间,威兹曼几乎要怀疑自己是花了眼又或者是他还在梦中,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臆想。
那不是隶属于七位王权者之中的任何一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是……
威兹曼屏住了呼吸。
他见过的。
那一把剑,他是见过的。
接近一个世纪以前,在石板还存在着的时候——在犹如奇迹一般的,七位王权者的位置全部都没有空缺的时候,他是见过的。无论是那把剑,还是那个人。
虽然只是很少的相遇,但是因为曾经被整个赤之氏族追杀的原因二队他们直至甚深的威兹曼当然不会忘记当初那个数次险些置他于死地的少年,以及在周防尊死亡的那一刻诡异出现于天际又飞快消失的、一直都是谜一样的橙红色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记得对方的名字是……
“一方通行。”
“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是该说一声……好久不见?”
白的少年立刻就皱起眉来。
“你认识我?”
他问。
认识吗?
啊啊,一定要算下来的话,也应该是认识的吧。
无论如何,现在还可以再一次的得见故人,真的是非常的欣喜啊。
“是的,我认识你。”
威兹曼够了勾唇角,努力的想要露出一抹笑容来。
“不要怕,来,听我的。现在,先把头顶的那一把剑收起来更重要些不是吗?之后的事情我们可以找一家咖啡厅,坐下来慢慢谈。”
印象里面,对方似乎是偏爱喝咖啡的……没记错吧?毕竟过去了那么久,威兹曼有些记不清了。
“啧。”
因为一方通行本人也希望把这诡异的剑收起来,所以也算是暂时的认同了他说的话。
“我应该怎么做?”
一方通行问。
“不要抗拒它,也不要抵触它。想象着那是如同你的身体里面流动的血液一样自然的东西,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尝试着去接纳它。”
“不要担心,毕竟……”
“你原本就是它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