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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抽丝…

回去的路上,任非和石昊文的手机同时收到了他们支队微信群的消息,是马岩来的,主要是整理了各方人马收集到的信息,跟大家汇报一下。

马岩最先说的是目前唯一一个可疑人物,晨报记者季思琪的信息。

据了解,季思琪的家庭和成长环境都比较简单,没有可疑之处。但是走访了解到,她比较内向,患有轻度的社交恐惧症,在单位跟同事们的关系也比较紧张,但是昨天上班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现她有轻生的意图。她已经结婚了,老公就是昨天半夜来局里接她回去的那个。两个人婚姻关系稳定,据她老公所说,昨天两个人也没有生过任何摩擦,所以她老公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条消息之后,紧跟的就是跟案子紧密相连的一些信息:东林市其他几个公安分局目前没有接到其他的失踪报案。因为几名被害人体内都检测出了大量麻醉剂残留,所以谭辉他们把查访范围扩到到市内各大医院,但是近三个月来都没有任何一名被害人的就医记录,他们后来去了第一名被害人陈芸的学校,第二名被害人顾春华工作的工地,第三名被害人谢慧慧所在的广播电视台了解情况,后来现了一个可疑点——

谢慧慧电台的同事说她有个男朋友,两人确定关系后不久,她就搬去男朋友家住了,而她男朋友家所在的丰源东第小区,正是当初现第一名被害人陈芸碎尸袋的那个小区,不仅如此,这个小区隶属于丰源集团,第二名被害人顾春华,是在丰源集团下属的另一家正在兴建的楼盘工地打工。

马岩完,胡雪莉接着补了一句——另外,尸检结果表明陈芸确死于顾春华之前,但②号碎尸袋上检测出①号死者的DNA,所以可以推定,两名被害人虽然是被先后分开杀害的,但尸体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段遭到肢解。

暂且抛开季思琪的事情不谈,已知的情况下,三名被害人之间虽然仍旧全无联系,但是……似乎又被丰源集团这家地产公司和第二个碎尸袋上的那滴血隐隐的牵连在一起了。

那么,她们三个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没有结论,马岩说谭队带着他和李晓野还在往深了挖,希望能得到点有价值的线索。

任非一边思索着一边给开车的石昊文念完,片刻沉吟之后,还是犹豫着了一句话出去——其他系统有没有接到死亡报案?

——没有,问失踪的时候我连带着把死亡也一起问了。

乔巍回的很快,语气分外肯定,任非却盯着那两行字,心里越的不安。

他始终对昨晚惊醒他的那个梦耿耿于怀,虽然没法解释,但是多年来积累总结出的经验告诉他,昨晚那个死人的梦,不可能是无中生有。

自从12年前那件事以后,这么多年来,虽然出现在他身上的这种无法解释的死亡第六感玄之又玄且时有时无,但却从来没有出过错。

总结来讲,就是并非所有凶杀案在被害人死亡的瞬间都能被他感觉到,可是一旦他有了这种感觉,那么就意味着一定有人死于非命。

他在入职后偷偷查过一段时间内凶杀案的案率,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以百分数估计,他能随即感觉到有人被谋杀的概率大概在15%。

按说这个概率也不算低,毕竟第六感这种东西始终更像是玄学范畴,假设100起凶杀案中能凭借这种玄乎的技能侦破15起,也实在非比寻常。

可照比丰满的理想,骨感的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事实是,他虽然能感觉到有人被杀害,但是并没有办法知道被害人身份,案现场地点,甚至大致范围等一系列有用的信息。一切信息都要等到他们接警办案,才能知道。

综上所述,其实任非的“死亡第六感”就是个鸡肋的东西,没有任何实质效果,大多数时候,都只会让他深陷在梦魇与明知有人死亡却无法寻找的懊恼以及恐惧中,备受煎熬。

最初的时候,他尝试过有了预感之后去警局报案,但是几次之后,当时16岁的他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抓了起来。他爸把他捞出来,回家摁在书房的桌子上差点抽断了一条皮带,从那之后,任非就再也没有对谁详细说过“死亡第六感”的事情,也再没有去警局报过案。

因为从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这种鸡肋的能力仿佛是对他小时候临阵逃脱见死不救的惩罚。它救不了任何人,只会让他自己备受煎熬。在经过长长久久的日积月累之后,兴许将会把他带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也说不定。

所以此时此刻,哪怕心里明白,也不能张嘴直说。虽然他入职之后偶尔会跟组里的人说起“感觉到有人死亡的第六感”,但那都是插科打诨中渗透给大家的一点类似于玩笑的信息,是平常大家眼里年轻人装逼闹着玩儿的东西,没人会真的相信,要不然的话,昨天在富阳桥下他一时失控脱口而出说有人死了的那句话,也不会后来引得老乔在会上吐槽了。

可是昨晚死的那个人,究竟在哪儿呢,为什么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任非又看着手机屏幕在出神,前面有车肇事,这段路有点堵车,石昊文开着车在路上走走停停,等了一会儿微信没再响,有个黄豆芽体格偏偏塞了个宰相胃口的男人等信号间隙摸摸自己肚子,“我说,前面就到大学城了,要不我们找个地儿先吃口饭?就早上那两根油条一杯豆浆扛到现在了,我真是……”

任非这才又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现在的位置,刑事警察学院很近,那是他母校,西门有家小面馆,店里面脏乱差,味道好的难以形容。

面馆儿离这不远,往左拐直走再转两个弯儿就到,任非有意缓缓紧绷的神经,于是朝左边的路努努嘴,“走左边儿,哥带你尝尝我们警院的招牌菜去。”

招牌菜的三个特点,态度差,味道好,人暴多。

外面雨下了一天一夜了,这又没到饭点儿,任非和石昊文停好车进了面馆居然还等了十来分钟的位置。好不容易坐下,面还没上来,偶然在人多嘴杂的馆子里听到邻桌学生们的讳莫如深的窃窃私语,任非和石头对视一眼,顿时觉得这警院西门的招牌,也有点难以下咽了……

学生们拿着手机在议论早上本地个大媒体争相转载的头版头条——连环碎尸案。

大概是面汤太辣,坐在最左边中等身材挂着两个熊猫眼的男生擤了把鼻涕,“这都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也不知道案情到现在有没有什么进展。”

另一个男生推推黑框眼镜,手指在手机上滑动着,似乎又翻了一屏,昌榕分局的微博里面公告了,“说‘目前的确已确认有三人死亡’,但谁知道真假呢?不是有句话说,‘任何事在官方否认之前都不能相信’么。”

“如果有机会能看到卷宗就好了……这样毕业论文的题目就有了。”另外一个留着利落短的女孩子喝了口面汤,“不过最近晚上我还是不乱跑了,死的都是女性,挺吓人的。”

“论坛你们看了没?有知情人士爆料,说第一个碎尸袋是18号那天被现的,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警方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生们说的话虽然没什么激进的,但听在当事人耳朵里还是刺耳的要命,任非和石昊文这饭吃的已经完全索然无味了,任非叹了口气,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面条儿一边掏出手机,翻他相册里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翻拍下来的案现场、死者以及肢解尸块的照片。

顾春华被肢解的遗体现的时候已经高度腐烂,画面血肉模糊不忍直视,任非一边吃着面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照片,吃的面不改色,看的毫不含糊。

又一次看完了照片,他又打开手机里自带的备忘录,上面罗列着一些零散的信息和整理后依旧毫无头绪的数字——

1、①与②失踪相隔6天,②与③6天

2、①与②碎尸被现相隔2天,②与③4天

3、①从失踪到被现死亡共13天,②9天,③8天,时间差为①与②差4天,②与③差2天

4、推测①与②是一起遭到肢解的

5、①被现在金源鑫城小区,②是现在迎宾路老井下,③是富阳桥下

6、①被抛尸在③的小区,②的尸袋上检测出①的血迹,①和③都与播音主持专业有关

7、染色体、尸检推测凶手为女人、青少年或力量较小者

8、丰源集团

……

任非又从头到尾捋了几遍,直到面碗见了底,他把手机递给石昊文,语调有点飘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迟疑,“石头,你说这些信息跟案情会有关系么?我是说上面我记录的那些数字。”

石昊文嚼着面条扫了一眼,迅速把满嘴的面咽了才说:“谭队和老乔分析过这些,从目前所掌握的这些时间间隔看,都是随机的,没什么特别的联系。”

任非听完有点沮丧,他入职已经有段时间了,大点儿的案子也跟着跑了不少,但实际案件跟课堂上书本里的案例没法一概而论,他所能做的只是把学到的知识往实际案件里生搬硬套,多数时候并没什么卵用。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一行,但是12年前的那件事、许多年前的执念始终魔咒般束缚着他,他无法后退,别无选择,只能卯足了劲儿往前冲。

……突破口到底在哪呢?

“你们说这案子的突破口到底在哪儿呢?”邻桌讨论案情的短妹子跟任非出相同的疑问,末了忽然语气一转,充满崇拜好奇又夹杂唏嘘地感叹,“要是梁教授还在就好了,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帮助警方很快破案的……”

梁教授?任非和石昊文对视一眼,哪个梁教授?

旁边熊猫眼的男生也在追问,“哪个梁教授?”

“还有哪个?”带眼镜的男孩儿又扶了扶他的黑镜框,“出事之前做过我们学校研究生院犯罪心理学专业客座教授的那个呗。”

“不止啊!”仿佛说起了偶像,女生忽然来了兴趣,任非这时候才抬头不着痕迹地细细观察那名女生,只见她看着熊猫男生的眸子里都闪动着灼灼的光,“梁教授当时在东林是多轰动的人物啊!才三年而已,你就已经不记得他了?!”

熊猫男生撇撇嘴,“风云人物又如何,还不是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也真是全赖他那一身鬼才的本事,否则当初干下那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可能保住命只被判了个无期?”

“你相信么?”女生神情略黯,放下筷子抽了张餐巾纸擦擦嘴,“我曾经蹭过他的课,我始终不相信……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犯下那种龌龊的罪行。”

“你这是个人崇拜心理在作祟吧?当初庭审现场的视频后来都爆出来了,他当庭亲口认的罪,你还不信?!”

话到这里任非和石昊文的面已经吃完了。收回目光,擦了把嘴,他拍拍石昊文,“走吧。”

石昊文也不知道听着邻桌的谈话脑补了多少,他若有所思地站起来,跟着任非站起来,推门往外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学生们说的那个‘梁教授’,是咱市监狱里关的哪位吧?梁炎东?”

“应该是吧……”任非随口应和着,“学生们说的那些条件同时满足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唉,要不怎么就说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差呢。你说他怎么就能做下那样丧心病狂的案子?多可惜啊,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就这么毁了。我听杨局以前提过,说他跟梁炎东早前有过交流,当时还感叹,说是那样的鬼才,在梁炎东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随着石头的念叨,任非又想起三年前站在警院多媒体大教室里上公开课的那个男人——他在讲台上散着强大而自信的气场,指点江山般谈笑风生,说看法讲案例谈经验妙语连珠,引得座无虚席的台下时不时爆阵阵掌声。

那是任非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梁炎东,也是最后一次。

三年前,他是东林政法大学研究生院犯罪心理学的客座教授,是连续四年没有败诉记录的专职无罪辩护的律师,是警方偶尔也要请去帮忙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而三年后,这个曾经走向事业巅峰的男人……是东林市监狱的一名被判了无期的囚犯。

他褪掉一身光环,背负着罪名和骂名,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他是梁炎东。

曾经……任非最崇拜的梁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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