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到底像谁

宫九连船带人离开了，叶孤城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神色不可捉摸。

无论是去有着海上销金窟之称的蝙蝠岛，还是去宫九自家的无名岛，往那个方向都不太对，那是前往中原大陆的方向。宫九这会肯定是没空去中原大陆兴风作浪的，他连海上的事情都没处理完呢，所以联系一下无名岛九公子的某些传闻，结果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过显然叶孤城也不是会叫住宫九的人，莫说他嗓子还没好，说话都疼，就算是没问题，叶孤城也是不会管的。他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命人重新摆了一桌，自己坐了下去，并且邀请西门吹雪一起用膳。

西门吹雪点点头坐下了。

陆小凤满身酒气，吃饱喝足了，趴在桌子上舒服的直哼哼。

花满楼“看”着陆小凤的方向出神，答应了沙曼，但却没有做到，他心中到底有些难受的。江离让陆小凤想起了薛冰，而沙曼却让花满楼想起了上官飞燕。这两个人一点都不相似，唯一的共同点，大概便是只能活在回忆里了。

她们已经不在了，因此哪怕生前错的再多，死后在活人眼中，总也能剩下几分好来。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用膳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那一桌十分的静，竟然连碗筷的碰撞声都不曾有。

把酒当水喝，江离隐隐带起了一点朦胧醉意，在椅子上眯上了眼睛。她以前兵不喝酒，但是现在，忽然有点理解酒鬼们的感觉了。只是对她来说，最好最习惯的，自当还是水。

江离的皮肤很白，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会怀疑下一刻她会不会如同霜雪一般，就这么在光中融化。相比阳光，她似乎更适合冷凝的月华。太阳光落在她身上，形成了一个个闪烁的光点，竟仿佛连人都开始模糊了。

荆无命看了看，他起身走到江离旁边，怀中抱剑，为她挡住了直晒的太阳光。

海风徐徐，一时之间，就连行走的侍从都蹑手蹑脚起来，生怕出什么声响。

朗朗白日，却一片静谧。

船只又行了一阵，终于靠岸了。叶孤城的属下不是宫九，还是很靠谱的，从来不路痴。

白云城到了。

这座海外孤城，遥遥望去高高在上，仿佛真与天穹之上的白云相接。城池立于小岛最高处，它的上半部分，在云中半隐半现，仿若仙宫。白云城经过叶家数代人的经营，方能有如今的模样，最初叶家占领之前，不过是一座荒岛罢了。

叶孤城站在船头上，负手而立，好似也成了一片云，从白云城飘来的一朵云。看到这座白云城，仿佛就看到了他那美不胜收的剑法，剑如飞仙，人如飞仙，本就不是虚言。这一趟离开白云城，他遇到太多太多变故，此时回到这里，竟然隐隐升起了恍如隔世之感。

西门吹雪也在船头，他同样在看白云城之景。这片景色很美，本就可以让人目眩神迷，但西门吹雪看的不是景，是意，他与叶孤城交手之后，本就陷入了顿悟，此时见到叶孤城领悟出天外飞仙的地方，自然觉得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

江离本没有睡着，在荆无命打算唤醒她的时候，便睁开了眼睛。不过因为闭了太久，此时突然睁开，她一双眼睛似乎带着刚清醒的朦朦水雾，柔化了那本来极为凌厉的眼波，竟然显出了三分本不该存在的温柔。

荆无命微微一愣，这才侧开，道：“姑娘，到了。”

陆小凤此时正在与花满楼说话，然后他好像突然被掐住了嗓子，哽住了。

其实，陆小凤嗓门那么大，哪怕江离睡着了，当真也要被他吵醒。

花满楼看不到，陆小凤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看到的一切，想要把这样的美景跟好友分享。他本来心情是有点抑郁的，可是这一刻，陆小凤却觉得十分的充实，花满楼是那么细心的人，如果他不高兴，花满楼怎么可能高兴呢？

“陆小凤？”花满楼有些好奇地问。

陆小凤扭过头来，继续跟花满楼聊了起来，他很想找个借口，但是花满楼是他最好的朋友，若是连最好的朋友都要骗，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思？陆小凤干脆避而不谈，继续说起了白云城如何如何。

花满楼也不追问，听得一脸神往，他微笑着用近乎叹息的语气说：“听起来就很美。”虽然花满楼从不怨恨自己没有了双眼，可是当身处美景之中的时候，他总是会生出一丝遗憾来，遗憾这么美的景色，他竟然无法看到。

下了船之后，叶孤城便问了几人的意见，然后再做安排。

沙滩上站着一行人，都是来迎接叶孤城回来的。

领头的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白衣，面容冷峻，腰佩长剑，他的剑，与叶孤城的剑一模一样，当年找到的那块寒铁精英，一共造出了两把剑。不仅仅剑一样，他的面容也与叶孤城有着几分相似，但是除了之外，两人就一点都不像了。

相似的两张脸，长在两个不同的人身上，便也变得不同了。叶孤城的白，是如玉石一般的莹白，但这位少年，他全身上下，都是苍白的。苍白的脸色，苍白的手，手中握着一把剑，他身上除了白色之外，这把剑是唯一的其他色彩了。

他的神情孤傲而冷漠，仿佛冰雪蕴成，非常像是西门吹雪，但再像，他也不是，也成不了西门吹雪。

叶孤城问旁边的侍从，说：“孤鸿怎么从武当回来了？”

“回城主的话，不日武当即将举行掌门继任选拔，孤鸿少爷是奉命回来给白云城送帖子的。”

叶孤城点了点头。

陆小凤下意识回头去看西门吹雪。

即使是受了伤，西门吹雪依然脊背挺拔，站的直直的，仿佛一柄冲宵的利剑。

他与叶孤城并肩而行，就像两把锋芒毕露的宝剑。

少年眼睛一亮，他下意识学着西门吹雪的动作，也站的直直的。本来他的装扮就很像，这么一来，那就更像了。仿佛是一个人在照镜子，尽管这位少年年岁很轻，还没有完全长开，脸部线条显得有些柔和，有着一点女气，但他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像极了西门吹雪。

陆小凤突然觉得相似这个词很碍眼，沙曼像江离，而现在这个少年，像极了西门吹雪，也像极了叶孤城，之前像一个都那么多事情，现在像了两个，是不是会扯出天大的麻烦来？光是想想，陆小凤就觉得头皮麻。

叶孤城先停下步来，他道：“这位是我堂弟，叶孤鸿，在武当学艺。”

叶孤鸿走了过来，他双目亮的灼人，便是这一点，也学了西门吹雪，径直走过众人，走到了西门吹雪面前，他说：“你就是西门吹雪？”

“孤鸿！不得放肆！”叶孤城厉声道。他年少掌管白云城，素有威望，叶孤鸿作为叶孤城堂弟，自小便被送往武当学艺。不过虽然他是在武当长大，对叶孤城不算十分亲近，但他到底也有几分畏惧，听到这句话，只能悻悻退了几步。

可是叶孤鸿的目光，此时依然一眨不眨的看着西门吹雪。

他道：“我想知道，西门吹雪的剑，究竟有多快。”

说着，他拔出了自己的剑。与叶孤城一模一样的配剑，那是一把顶顶的好剑。只是在叶孤城手中，那叫做宝剑配英雄，在他手中，那就是明珠蒙尘。

叶孤鸿的剑法确实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在年轻一代中还算拿得出手，若是放眼整个江湖，恐怕只能在二流之中垫底。

叶孤城出剑了。

他身上有伤，可剑依然很快，在叶孤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直至他的要害。西门吹雪出剑，不是伤人就是伤己，就如同他所说，他的剑法就是用来杀人的。但叶孤城当然不会对叶孤鸿下死手，他的剑法之中毫无杀气，就这么快而轻的出现在了叶孤鸿的脖子前。

叶孤鸿安静了。

他问：“堂兄，你受了伤？”

虽然与叶孤城的关系不算极好，但是叶孤鸿对于叶孤城的剑术水平还是很了解的，对方这个时候虽然收拾了他，但叶孤城以往收拾他，绝对不需要这么麻烦，再加上那有些不对的嗓音，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叶孤城淡淡道：“回去吧。”

“若是你十年后，能有我今日水准，当可向西门庄主挑战。”叶孤城说。毕竟他和西门吹雪到底也比叶孤鸿多活了些年头，又都是绝代的为剑而生的剑客，拿叶孤鸿的年纪跟他们比，本来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西门吹雪点了一下头，算是赞同。

叶孤鸿这才有了目标。

叶孤城做出了安排。

陆小凤需要替他坐镇白云城，防止南王府的报复，那城中事宜，则必须先行跟他交接清楚，如果陆小凤不介意，最好现在就去，若是累了，也大可找间屋子休息，再说其他。花满楼则跟着陆小凤一起，等他行动。

其次江离跟荆无命一组，江离是以大夫的身份跟来的，荆无命是跟班，不过此时白云城当然不会连大夫都没有，两人伤势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有两把刷子的大夫，对付这点伤势都不在话下，因此短期也没她事情了。

传话的管家表示远来是客，让江离随意即可。

就在这时，叶孤鸿终于看到了除了西门吹雪之外的东西，说：“你是沙曼……的娘？”

他本想说沙曼，转而现相貌并不能对上，这才临时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