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桃花岛主

江离这句话一出，一下子戳中了青衣人心中隐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小小的女婴襁褓早就沾湿了，脸颊通红，俨然正着高热。她已经哭了太久了，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只瘪着嘴，蚊虫似的哼哼。把了把脉，现是风寒引起的高热。

青衣人此时十分后悔，自己寻死罢了，为什么偏偏要带上小女儿？简直恨不得以身代之。

一船的鲜花，再加上青衣，清瘦的相貌，不俗的武功，以及带着女婴的身份，他的身份基本上也就呼之欲出了。自然便是桃花岛主，白云城的远邻，黄药师。之所以说是远邻，便是因为桃花岛处在东海，而白云城所在岛屿在南海，两边之间还是离的不算近的。

非要论起来，白云城真正的邻居，倒应该是无名岛、蝙蝠岛之流的，都是古系蛇精病，一看画风就自成一派，很有共同点，想来凑在一堆，哪怕打不了麻将，聊一聊如何更好地造反以及当oss，还是没问题的。

作为金系的黄药师，虽然肆意旷达，淡漠世俗礼教，行事多有离经叛道之处，但显然三观跟古龙家出产的反人类的家伙是凑不到一块去的，要是跟宫九探讨一下人生，黄药师那点“邪”完全算得上是“正”了。

黄药师在妻子去世之后，心中大恸，心存死志，怒伤麾下弟子，全都逐出师门，最后只留下了一群哑仆。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他能在乎的事情真的不多了。但是这个名叫黄蓉的女孩，显然便是他最后的牵挂了。若非担心自己去后她无所依靠，哪里会挨到如今？

前几日，黄药师在桃花岛上观潮起潮落，心思起伏，于音律之道略有所悟，但细细思索之下，又不得要领，眼前总觉亡妻犹在，音容笑貌如故。百般纠结之下，一时之间心烦意乱、不知所措，最后干脆抱着黄蓉，带着那艘本来打算祭奠亡妻的灵船，就这么飘到了海上。

被困在桃花岛阵法之中的周伯通想着黄老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折腾自己，为了对付他，严阵以待，等啊等啊，等的快霉了，硬是没把黄药师等来。若非哑仆还在送饭，恐怕他得硬生生饿死在山洞中。

周伯通：“黄老邪你给个痛快行不行？”

本来还犹豫不决，到了海上，黄药师反倒是想通了。反正他若是去了，蓉儿这么个小丫头在岛上也活不下去，倒不如带着她罢。因此，他便不再抵抗，任由风吹浪打，就这么昏厥了过去，只是本能依旧将黄蓉护在胸前。

若是江离没有注意到，他们父女或许就这么死在了这里，又或许被白云城在周边巡查的人现带回去，这都是未可知的。黄药师身负内力倒还好，黄蓉只是一个婴儿，本来就脆弱，未必能够撑得住。当然，现在黄药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飘了这么远，对周遭情形没来得及细细观察。

可是听江离这么一说，黄药师那拳拳爱女之心顿时又浮了上来，只觉虽然自己思念亡妻，恨不得死了去见她。但若是不管小女儿，恐怕九泉之下，见到阿衡，也是要被她数落的，看着蓉儿长大不也很好吗？

这么一来，死志消退，黄药师倒是对江离消了敌意。他性子一向古怪，他看的不顺眼的时候，你百般讨好，也不当你是个人物，浑然不搭理，但若是你合了他的胃口，这么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览群书的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

此时，黄药师才有心情注意到江离那一头白，与那足以令人惊艳的容颜。作为不拘世俗之人，莫说白，哪怕江离没头，黄药师也不会在意。反正他交朋友，从来不看头多少，只看心情。至于后者，他此时对亡妻情深不疑，虽有些许惊艳，不过转瞬即逝了。

“多谢。”黄药师微微点头道。此时醒来这么一会，再加上他虽然昏迷过去，但其实对外界不是没有丝毫感应，刚刚突然惊醒，下意识保护黄蓉，此时冷静下来，稍稍一思索之前的事情，便知道误会了。

既然对方致歉，江离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自然不会抓着这点不放。

“我姓江，这位姓荆，双名无命，是我的同伴。”江离下意识想说小伙伴，在脱口而出之前改了口。

“黄药师。”说话的时候，黄药师便从衣衫里面翻找起来，作为医术大家，他在这一道造诣也极为深厚，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翻来覆去，也只找到了些自家炼制的治疗外伤的田七鲨胆散，治疗内伤的无常丹，当然也少不了九花玉露丸。

这些东西，拿来治伤可以，可是黄蓉年幼，又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物，以及在海中久了伤了风寒，这些药太不对症，总不能当糖丸吃。黄药师想了想，捏碎了一颗九花玉露丸，就尝试喂给黄蓉。

黄蓉憋着嘴，拒不接受。

黄药师无奈，拿她也无法，海水咸涩，也不敢拿九花玉露丸的粉末混到海水中，只得小心哄着。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了背后的白云城。一愣之下，黄药师叫住背转身准备和荆无命离开的江离，道：“不知这里是何地？”

黄药师精通医术，治疗黄蓉这点小病自然是手到擒来，江离自然不必多管闲事儿，便打算走人。

“白云城。”江离回道。

黄药师念了下这名，只觉得有些耳熟，因他身子也不太舒服，晕的天旋地转的，脑子了过了两遍，才道：“南海白云城？”

江离点头。

想不到自己竟然到了南海，黄药师摇了摇头说：“两位可是白云城中人？”

江离道：“只是客人，还未入城。黄公子可要同去？”

黄药师一向不喜与外人接触，但想到病中的黄蓉，还是点头道：“劳烦两位，黄某叨扰了。”于是，黄药师将这艘灵船推离岸边，这便抱着黄蓉与江离等一行走着。毕竟身怀内力，虽然身体也有些不适，为了女儿，也在他忍耐范围之内。

江离来时一行是两人，回去便成了四人。

因为黄蓉的关系，他们便运起轻功，没多久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白云城侍从。

“江姑娘，荆公子。”他们行礼后，看着虽然衣衫狼狈，显得有些褴褛，却依然不失风度，显得清俊不凡的黄药师问：“不知这位公子？”江离没离开多久，转眼便又捡了一大一小回来，平日里白云城可没这么多“客人”，让他们少有惊异。

黄药师简单叙述，只说遭遇了海难，父女流落自此。他性子固然难伺候，少有妥协，但是为了黄蓉治病，此番说了些漂亮的场面话，自然便让白云城这边的侍女都生出了几分同情。白云城本来就不是禁地，自然没有不让他进去的道理。

本来侍女还让黄药师先去城中换身干爽点的衣服，白云城的大船正停在那边，倒也方便，但黄药师心忧黄蓉，哪里顾得上自己一身海腥味，仅求尽快入城。只找侍女要了一碗水，混着九花玉露丸的粉末让黄蓉吞了下去，见她脸色好转，心中才一松。

入城之后，便见得人烟繁盛，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讨价还价的络绎不绝，颇为热闹。江离等人出现，让城中气氛为之一肃，不过见有叶孤城的下属陪同，知道都是些大人物，他们反倒是放开了，继续之前的有说有笑。

“黄某这里有些自制的伤药，无甚名气，登不得大雅之堂，”说着，黄药师把九花玉露丸，无常丹以及田七鲨胆散都拿了出来，递给江离和荆无命，道：“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妨拿着，或可有用上的时候。”

他这种性子，并不喜欢把所谓的恩情日日挂在嘴上，但实际上算的几位清楚，从来都不喜欢欠人情的，有机会都会还掉了。虽然救命之恩，区区药物自然是还不干净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得多。

此生九花玉露丸的药效开始作用，再加上黄药师不顾自身，缓慢输送内力为她驱寒，黄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终于不再哼哼，趴在黄药师怀里，眼珠滴溜溜的转，显得玉雪可爱。只是身体离好还差得很远，黄药师不敢放松，紧紧抱住，避免她乱动。

江离接过几种药物，点头道：“但愿永远不会有用上的一天。”

黄药师觉得有趣，但需要先行去给黄蓉医治，也不久留，送了江离药后，向侍从问清药铺所在，便分道扬镳了。

领路的侍从又问：“江姑娘，您现在是先去住处休息还是……”

江离问：“住处是安排在城主府么？”之前叶孤城提过此事，陆小凤和花满楼是一个院子，西门吹雪是一个院子，江离与荆无命是一个院子，说是一起，其实一个院子数个厢房，怎么住都是够得。

“是。”

江离道：“城中可有客栈？”

“这……自然是有的，”侍从不知江离喜欢逛街打时间，有点迟疑的回答。客人远道而来，他却让人家“一怒之下”跑去住客栈，这可怎么跟自家城主交代啊？“江姑娘……堂少爷并不住在城主府。”憋了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江离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又问：“那可有离街上近些方便出入的院子？”

“是有的，角门那里有个小院子，出门便是正街了，不过院子小了些，只有两间房。”

“也够了。”能住就行了，要那么大作甚？

“那您先逛着，我这就去安排？”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