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清醒

只见一个发丝有些泛白的老嬷嬷，眼神有些茫然，她站在不远处视线有些模糊，试探着问了一句，“请问，可曾见过宁贵人了？”

她说完，还福身行礼。

“蓝嬷嬷你怎么来了？”景温宁赶紧站了起来，还安抚景瑟放宽心。她走到老嬷嬷身前，有些不安的说，“你眼睛不好，应该听从太医的嘱咐，少出来走动。”

老嬷嬷穿的衣衫有些陈旧，而且视力很差。

她握着景温宁的手，“我没事，我只是担心贵人您被为难。”

“我找了好久，才摸索到这边来。听到有瑟的声音，我猜你肯定在这里。”蓝嬷嬷说着就要去揉景温宁的膝盖，像是个母亲担心孩子一样，“膝盖还疼吗？”

“不疼，不碍事的。”景温宁转身对闻小月说，“劳烦您帮我扶嬷嬷去外面等我一阵子，我有事要同桐桐讲。”

说完她又安抚了一会蓝嬷嬷，等闻小月扶着蓝嬷嬷走了后，才对景瑟说，“我会瑟。”

“我之前为了讨好陛下，也曾学过琴瑟。”景温宁丝毫不介意把自己的伤口展现给景瑟看，“后来荒废了。”

“桐桐，我不知你的那些梦预示着什么，可我不愿意看见那样的情形出现。”

“桐桐，我和你母亲一样，我们虽然自幼锦衣玉食，可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景温宁走到景瑟身前，抬起手抚摸景瑟的发丝，“可作为姑母，我和你母亲一样，希望你能过的自由些。”

“有太多的女子和二妹妹一样，想要入宫陪在陛下身侧，放弃了自己心上的人。可姑母不希望你这样！”

“你每日面对着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还要小心伺候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偌大又精致的地方，其实就是个笼子，而在笼子里的女人，就是他豢养的小猫小狗。”

“你很聪明也和你母亲很像，所以姑母知道你会好好的考虑之后的事情。”

景温宁的眼眶泛红，“回去之后，告诉父亲和母亲，我很好。”

“只是，温宁让他们失望了，这些年一直未曾做好一个女儿，也未曾为景家做过什么。往后，我不会了！”

“乖孩子，记得姑母今天和你说的话。”

景温宁转身就要走，而景瑟扯住了景温宁的衣袂，声音柔和的说，“姑母！”

“你为景家做的已经很多了，祖母总说自己对不起你。其实，在南平庄子上有个小屋子，是祖母不允许任何人踏入的。”

“我曾因为顽皮悄悄去看过，里面放的都是你的东西。放在桌上的，还有你以前最喜欢用的笔和描了一半的字帖。”

“你知道祖母的性子，她总是那么善良，什么都愿意去体谅。可明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还想着你有朝一日，能回去……”

“你若真的为了景家，就一定要保全你自己。至于其他人，你无需介意。”

“我们，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

景温宁入宫多年，除了当年父亲和她说过，让她不要担心有事送信到家里以外，从未有任何人和她说，我会护着你。

景温宁已经习惯了这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什么辛酸都藏在心里的日子。

可眼前的小姑娘，比她从前入宫的时候还小，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说不感动，这都是假的。

“桐桐。”景温宁唤了景瑟的名字，弯腰抱住了怀里的少女，似乎这孩子身上带着的温度，能给她力量一样。

其实景瑟又何尝不知道，景温宁这些年来的苦？

就连方才，景温宁被景温贤折磨的时候，景温宁想着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想着要怎么护着景瑟，甚至还气愤的以为景家把景瑟也送进来了。

景温宁是个心善的人，可这宫里哪里能容的下一个心善的人？

即使景温宁再温顺，再懂礼，相信若善意对待每一个人，那么必定也会等到善意。

可惜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小人的存在。

小人们不会以为你这是所谓的善良，而是认为你蠢笨，得了好处后还会在背地里骂你蠢货。

就如景温宁一直让着景温贤，会让景温贤认为自己的确厉害，比景温宁聪慧多了。

“我会好好的。”景温宁说，“你也要好好的。”

“离长公主远一些，还有柳行知和，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景温宁说完之后又站稳了身子，转身就朝着院外走去。

蓝嬷嬷在外等了她许久，直到听见她的声音后，一颗不安的心才落在了地上，“贵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景温宁扶着蓝嬷嬷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今儿的事，嬷嬷不要和外人提起，若有人问在这里弹奏瑟的人是谁，你便说是我就行。”

蓝嬷嬷怔了怔，“的确是你啊！”

“贵人心里还有陛下吧？不然你明明都说放弃了乐器，却找了个这样的地偷偷的练着。”蓝嬷嬷又劝，“贵人你又何必和陛下置气呢？当年他也是喝醉了，才会唤你别的名字。”

“况且贵人，再过些日子你年纪就更大了，若是承蒙上天眷顾，有了陛下的血脉。生下这个孩子，也对你的身子不好啊。”

“别和陛下置气了。”

蓝嬷嬷又重复的说着她自己说了多年的话。

起初，景温宁以为蓝嬷嬷是因为自己失宠了才会劝慰自己。可等后来，她的寝殿愈发像冷宫，身边的太监和宫女走的走、偷懒的偷懒。唯有一个蓝嬷嬷还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个看似笨拙的老人，其实用最诚恳的言语，告诉了她在宫里的道路。

蓝嬷嬷的性子和她很像，当年也因为白氏无意的一句话，救了蓝嬷嬷的性命，之后托付蓝嬷嬷照顾景温宁，蓝嬷嬷便一直在景温宁身边不离不弃。

在景温宁发脾气的时候，都选择沉默没有离开。

她也曾问过蓝嬷嬷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蓝嬷嬷说自己答应了白氏，要好好的照顾景温宁。

做人要言而有信。

这些年蓝嬷嬷越来越老了，眼睛视力比从前更是差了太多，有的时候记性更是不行，腿脚到了夜里还疼痛的厉害。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却在景温宁最困难的时候，还摸索着出来找她。

“嬷嬷。”景温宁淡淡一笑，似乎枝头花苞初开，“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