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天

地狱最底层，深渊之狱。

正被利维坦吵得脑仁疼的贝利尔, 在某一刻, 突然踉跄了下，觉自己设在天堂寝殿中的封印结界, 被人强行破开了。

“父亲？”觉到贝利尔的不对劲, 贝利亚尔黑色的双眸担忧地望着他。

一直闹着要孩子的利维坦也稍微安静下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险些趴在地上的贝利尔。

雪白的眉头微微蹙起，在心中快速筛选了一遍会这么做且有能力破坏他结界的天使后, 贝利尔很快就得出了“路西菲尔”和“加百列”这两个名字——

在设下结界的时候，贝利尔就已经判定过，全天堂唯有炽天使能够破坏他屋中的结界。

至于为什么会认定路西菲尔和加百列，则是因为, 到目前为止，在几位炽天使中，他也就和这两位稍微亲近些。

但其实加百列并没有破坏他结界的理由。

贝利尔之前下界经过月星天的时候，曾看到加百列和天使、大天使们无比忙碌的样子, 所以按理说，短时间内, 忙于月星天政务的加百列, 应该不会有急事找他才对，更不会轻易做出破坏他寝殿结界这种事。

只是，如此一来, 嫌疑最大的, 自然就只有路西菲尔了。

想到从他们诞生起, 就总对他有种莫名保护欲的路西菲尔，贝利尔默了下，莫名觉得如果是路西菲尔做出这种事，似乎一点也不会令他感到奇怪呢。

不过无论破坏他结界的人是谁，都说明已经有天使现了他的情况，他也必须尽快赶回天堂。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贝利亚尔身上，面对这个浑身充满黑暗气息的孩子，贝利尔忽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如果贝利亚尔是天使或者像利维坦这样混沌属性的生灵，贝利尔完全可以悄悄把他偷渡到天堂，但贝利亚尔这一身纯粹的魔气实在太过明显，如果真到了天堂，贝利尔担心这孩子会分分钟被上帝或者天使们人道毁灭。

虽然这孩子来得十分意外和突然，贝利尔却也不会任由他被谁欺负甚至伤害——

他的父神母神曾给过他最好的保护，贝利尔也会把这份保护，在他孩子的身上延续下去。

莫名地，因为这个刚刚诞生的孩子，贝利尔竟像是忽然长大了，也隐约察觉到了责任感这种对他来说原本极为陌生的东西。

只是……

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落在贝利亚尔身上，在细细观察了一番贝利亚尔的身体后，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之前下界的时候，贝利尔为了不被天使们察觉到自己，所以才特意用体内为数不多的混沌之力塑造了这具猫身，当时他只是为了方便，却没想到会出现贝利亚尔这个意外。

他这猫身中的力量本来就算不上强大，尾巴中凝聚的力量更是少之又少，也因此，由他尾巴诞生的贝利亚尔，虽然诞生在地狱最底层的深渊之中，力量却比贝利尔之前见到的大恶魔们弱小太多。

不，不只是大恶魔，如果按照贝利尔之前见到的恶魔来看，大概从地狱第五层开始，以贝利亚尔现如今的力量，就已经完全应付不过来了。

想到这一路走来见到的诸多又暴力又辣眼睛的恶魔，再看看贝利亚尔那张虽然苍白却俊秀非常的脸，贝利尔忽然觉得如果就这么把贝利亚尔留在地狱，一定十分难保住这孩子的节操和清白——

他之前可是见到不少战败后被按在各种犄角旮旯强行啪啪啪的恶魔。

忆及那些糟心的画面，贝利尔顿时有种想把全地狱的恶魔都强行阉掉的冲动。

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和时间，显然没办法用这种方法保住贝利亚尔的清白，贝利尔便只好先从贝利亚尔这方面入手。

“你的力量属性是什么？”沉吟半晌后，他问贝利亚尔。

神祇的力量和天赋与生俱来，像贝利尔生来就是黑暗与梦境的神明，拥有操控这两者的能力，现在虽然换了个世界，贝利亚尔也生而为恶魔，而并非神祇，但贝利尔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像神祇一样拥有些能够自保的天赋之能。

听到贝利尔的问题，贝利亚尔微微怔了下，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似乎是……隐匿？”

“隐匿？”眉头再度皱起，虽然一开始就觉得贝利亚尔的力量太弱，但贝利尔还是没想到，这孩子的天赋竟然会这么鸡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天赋吗？”

贝利亚尔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焦虑地咬住爪子，想到自己的猫形在路西菲尔、利维坦和第八狱那个大恶魔面前即使隐身也会被识破，贝利尔对贝利亚尔道：“你现在隐去身形，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贝利亚尔听话地动了隐匿天赋，身影刹那便自贝利尔眼前消失。

“利维坦，你能现贝利亚尔在哪吗？”毛茸茸地身体端坐在原地，贝利尔毛茸茸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从刚才起就觉气氛莫名紧张的利维坦闻言，忍不住晃了晃仍泡在深渊之湖中的尾巴，细长的身体挺得直直的，黄橙橙的竖瞳认真地在周围仔细逡巡了几遍，这才低头对贝利尔道：“贝贝，贝利亚尔去哪儿啦？”

贝利尔怔了下，倒是没想到利维坦会这么说。

目光落在贝利亚尔刚才消失的地方，十分莫名地，虽然明明感知不到贝利亚尔，但贝利尔就是觉得，贝利亚尔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这里。

“出来吧，贝利亚尔。”看着贝利亚尔消失的地方，贝利尔笃定地道。

下一秒，贝利亚尔果然倏地出现在他目光的尽头。

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为贝利亚尔这令人意外的竟能躲过利维坦感知的隐匿之能，也为他和贝利亚尔之间那玄妙的令人愉悦的紧密牵绊。

见过贝利亚尔的隐匿天赋后，贝利尔总算略微放心了些——这种连混沌龙都无法察觉到的能力，对于其他恶魔来说，应该也同样无法破解。

不过就像他之前所担忧的，以贝利亚尔现如今的能力，如果稍有不慎接触到那些力量强大的恶魔，都极有可能身陷险境。

而且，即使贝利亚尔能一直靠这隐匿的天赋留在地狱中，贝利尔也舍不得让这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这样的苦——

没有谁比贝利尔更清楚在黑暗中独自生活的寂寞，更何况如果贝利亚尔真的留在地狱，只会面临比他当初更加严酷的生存环境。

想到此，贝利尔当即坐正了身子，郑重地对利维坦道：“利维坦，我想拜托你，带贝利亚尔去混沌界。”

……

云端之上，天堂之中，水晶天的光明圣殿内，终于被上帝允许进入圣殿的路西菲尔，此刻正恭敬地跪在神座之下。

怀中紧紧抱着贝利尔，路西菲尔虔诚地仰望着神座之上被圣光隐去身形的造物主，湛蓝的眸中满是焦灼，“神，路西菲尔请求您，救救贝利尔！”

对于自己最喜爱的造物，上帝还是十分宽容的，所以虽然路西菲尔扰了他的好眠，上帝却也并没有因此责备路西菲尔。

只是，当面对路西菲尔那双充满真诚，满满都是信任与请求的碧蓝色眼眸时，早就现贝利尔的炽天使躯壳中没有灵魂的上帝，忽然有点头疼。

上帝相信，以路西菲尔的能力，一定能够察觉到贝利尔的身体中此刻并没有灵魂，但上帝同时也知道，即使灵魂不在身体中，贝利尔也一定不会有任何事。

想到之前那只胆大包天敢在光明圣殿前拍门打滚的白色毛茸茸，上帝的目光在三界一扫，很快就在地狱最底层找到了那小东西的身影。

只是，这种情况，他该如何告知路西菲尔？

就算他告诉了路西菲尔，又该如何解释贝利尔是如何做到这种事的？

在贝利尔之后诞生的路西菲尔，根本不知道贝利尔灵魂来自异界，也根本不知道天使之中竟然还会有贝利尔这样身负黑暗的存在。

贝利尔是上帝创造天使时的污点，即使用光明的外衣把那重重黑暗严丝合缝地包裹在了其中，上帝也还是不会轻易让谁得知贝利尔的本质——

因为，上帝不会犯错。

隐去眼底所有的神色，神座之上的神明淡淡望着他最完美的造物，半晌，才终于道：“路西菲尔，把贝利尔留在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上帝似乎对他带贝利尔来这里有些不满。

但他一时间也想不通，神的不满是因为他耽误了天国副君的工作，还是因为……他带来的是贝利尔。

如果是前者，路西菲尔自然会用实际行动向神证明，他是位合格的天国副君。

但如果是因为后者……

想到贝利尔名字的含义，以及神可能对贝利尔抱有的态度，路西菲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带贝利尔来找神，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就算真的是后者，与贝利尔的安危相比，就算再重来一次，路西菲尔也还是会这么做。

想到此，路西菲尔抱着贝利尔的手不禁紧了紧，这才按照神的旨意，把贝利尔留在光明圣殿内，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水晶天。

目送路西菲尔璀璨的身影消失在云梯尽头，上帝这才把目光，落在无声无息躺在大殿中央的贝利尔的身体上。

微不可闻的冷哼声过后，上帝伸出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抓，地狱之中，刚对利维坦说完请它带贝利亚尔去混沌界的贝利尔，就忽然觉得颈上一紧，还没来得及交代后续的注意事项，便立刻消失在深渊之狱中。

“父亲！”

“贝贝！”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惊讶的唤声，贝利尔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身体也蓦然沉重了许多。

喉咙中忍不住出几声不适的呻|吟，当贝利尔再睁开眼时，顿时被那似曾相识的简直能闪瞎神眼的璀璨金光，晃得忍不住小小惊叫了一声。

一脸懵逼地捂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当贝利尔透过指缝，看到那端坐在神座之上，正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的光明至高神时，噎了半晌，才终于尴尬地对上帝挥了挥小手：

“……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