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我想回家

第七十章我想回家

吴明犹豫了很久才对我说，那时候他拿黑色的铁链把琉美锁在森林里的时候，琉美对他说她这辈子只会嫁给曾经打败过她的男人。

我似乎在恍惚间可以看见琉美被锁在空中朝着吴明微笑的表情：“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爹看我年纪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于是就摆了一个擂台，让我比武招亲，可是上来比武招亲的无外都是一些懦夫，他们的目标除了我家的钱财，就是我的美色，于是我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在此地经过，他看见我站在高台上面呵斥说‘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些没种的小人‘，于是他气不过，跳下马飞身上前，我提起长枪与他拔出来的长剑相抵，最终我输了。我爹让他娶我，他却不肯，说只是看不惯我目中无人，要上来教训我一下。

说完他就走了，什么也未曾留下。后来城里面生战争，我随着我爹逃出城外，在一处山区却碰到了土匪，他们见我长得好看，说要把我抢走做压寨夫人，我爹也在纷乱中被打死。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就会这样毁在了这群贱匪上面，他却横空杀出把我救出来。那时候那个少年郎穿着一身军官服，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攻陷我们城池的敌军。

他把我带去了他的营寨，却不说我是谁，我也从未曾听过他的名字，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叫他‘阿军‘，阿军将我带回营寨，却只是对我以礼相待，我心里早就有他，想和他成为夫妻，但阿军只说他是从军的人，不适合有家眷，等到战争平息了，就把我放走。他不明白我是谁，其实我的家早就被他和他的军队毁了，世界再怎么平息又怎样，我的世界早就崩塌了。

我走到他们的军官面前，我展示了一套功夫，他们的军官说我是女中豪杰，让我也上战场，于是我就站在了他的身边，陪着阿军一起捣毁我的国家。可是有一天在战乱里，阿军死了，他就死在了我的身边，满身是血，死的时候阿军对我说‘你真是个厉害的女子，要是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我一定会爱上你。’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是他的敌人，但我的心里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国家大义，我心里只有我爱的人，我爱的人要怎样，我就怎样，现在他死了，我也死了。后来我誓，如果下一次再有人打败我，我拼了命也要让他娶我，只是这样，我就不会再后悔。”

吴明和我说完琉美的故事的时候我愣了一下，那时候确实莫名想哭，我好像可以看见纷乱的战火里那个女孩只是一心一意陪伴在她心爱的人的身边。可是她现在就这样死了，被人分而食之，肉体分离骨骼破碎，灵魂四散开去，化作缭缭青烟。

说不定这也是一种解脱，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吴明已经揽上了我的肩膀。

我能清楚分辨出周围人对我的敌视，特别是琉美的下属。我并没有觉得多么怨恨，我现在无比痛恨自己，本来如果刚刚，我跑过去跟神女求情，说琉美可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把她杀了，你的心还有没有。但是话说到嘴边我竟然硬生生咽了回去。对啊，我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害怕神女最终听取了我的建议，改把我扔下高台。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忽然觉得无比崩溃，那一刻我无法看清自己，无法看清别人，我只觉得自己一直都很伪善，假装善良，其实自己和残忍的鬼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吴明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是忽然看见我在哭，他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我的眼角，那刻我抬头看了他，但我心里其实最希望在我身边的并不是吴明，而是阎王。

我想回家。

这是我想到最后得出来的结论。

忽然神女走过来，她歪歪脑袋看着我，“汝为何出现在此。”

我怔住，回过神，看着神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可以在这里吗。忽然间我想起来，当梅小姐还是彩蝶的时候，费城曾经说过，要带我到神女那里去。

显然神女是想要见我。我不明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看着她，“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神女一怔，她忽然皱紧眉头盯着我，顿了半晌，那瞬间我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的情绪。神女伸手击掌，侍女上前，“小姐有何吩咐。”

“让他们二人在此完婚。”神女淡然说，“不要再她带去吾那里了。”神女话一说完，就转身离去。

我怔怔看着她的背影离去，下台，直到身影渐淡。台下的人群再次欢呼起来，那些还在分食琉美的人抬起头微笑，看起来冰冷而瘆人。侍女走过来，将一条大红的彩带分别放在我和吴明的手上。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内心却很复杂，难道我真的要跟这货结婚吗，先不说我，阎王那边也不好交代啊，，不，谁操心他，我爱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这是我的自由。但虽然嘴上硬气，我也从来没有和吴明结婚的打算啊。我看了一眼吴明，他却显得有些无所谓。那张脸上写满了：快点完事吧我想睡觉，的感觉。

天边又炸出巨大的烟花，彩色的烟花纷扬落下。

侍女指挥着我和吴明一跪拜二叩，最终我和他转过身，互相对拜。抬起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吴明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那张嘴唇齿契合，没有声音，却分明吐露两个字：夫人。

我忽然脑子一炸，我心想我这辈子结了两次婚，两次结婚对象竟然都不是正常人。一系列琐碎的仪式做完，天色已经深蓝，圆月高悬天际。然后侍女将我们搀扶到高台下。

我顺着她们的指引沿着走廊往前走，吴明就跟在我的身后，其实我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头雾水，我感觉今天所生的事情太多。说到底，这都是吴明搞出来的麻烦。在走廊兜兜转转走了很久，侍女推开一扇门，将我和吴明扶进去。

其实在这里结婚和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结婚仪式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在这里吴明不需要敬酒，而我也不需要在婚房里静候夫君到来。后来吴明和我说，本来作为相公的这一方，是需要在礼毕之后招待客人，但那些客人都是琉美请来的，现在琉美死了，人群自然也散去了。

我对琉美的愧疚其实也没有那么强烈，对我而言，她最终也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不过那一瞬间我明明有机会去救她的性命，而我却没有相救，只是因为比起陌生人，我更加爱我自己而已。对的事情做出来就不一定是对的，既然总有一个人要死，那么那个人为什么非要是我不可。

侍从们将我和吴明带到房间就一一退去了，这间婚房里比我之前所见过的更加喜庆，红烛点燃，屋内灯火暧昧。床帏落下，床铺上铺满绣着喜字的被褥。我这真的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结婚，我忽然有些紧张，转身到圆桌旁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怎么就这个反应。”吴明说着坐到我对面。

“你要我什么反应。”我瞪了他一眼。

“毕竟是我俩结婚，你能不能稍微娇羞紧张一点点。”吴明伸出手比了个一丢丢的手势。我白了他一眼，没理，对我而言现在吴明只欠我一个道歉，顿了顿，我说：“我还没有怪你刚刚在台上占我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