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杀人犬

在一个偌大的城市里寻找一条刻意躲藏的狗, 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哪怕江薇有广大的猫狗小动物的基础, 整个一上午她也是一无所获。她和江毛毛是从任开合的家的方位开始寻找的, 按理说只要有见过那条杜宾犬的动物，江毛毛就能够得到讯息，甚至只要闻着那条杜宾犬的味道, 江毛毛也可以循着味道找到它。

但, 让江薇觉得相当不得了的是，江毛毛竟然很难辨别那条杜宾身上的味道。

“汪唔。”

它的身上有其他的浓烈的气味，是一种刺鼻的强烈的味道, 不太好追踪。

江薇点点头，骑着自行车继续和江毛毛一起找狗。这样一条知道用别的气味掩盖自己味道的狗, 是绝对有能力杀人的。中午, 江薇简单的买了两盒快餐和江毛毛分掉了。

而就在吃饭的时候, 江毛毛的鼻子忽然动了动，它猛的抬起脑袋, 然后对着江薇叫了一声，就向着一个方向快速的奔过去。江薇赶紧骑上自行车跟了过去, 这就样骑了二十多分钟，她终于在一座老旧的桥墩下面, 见到了那条正在凶狠地吃着剩饭的黑色的、瘦削的狗。

只和它对视了一眼, 江薇就心如擂鼓。

那是一双充满了仇视和冷漠的眼睛。加上那残缺的耳朵和有着刀疤的另一只眼睛, 这条杜宾犬极度危险。

“你……”江薇想要开口说什么, 那条杜宾犬已经闪电般的扑了过来, 那锋利的还带着血迹的牙齿闪着寒光, 江薇后退了一步就站住了身子，江毛毛在半途中拦住它，和这条杜宾犬扑咬在了一起！

论凶性，这条杜宾犬自然是更胜一筹的，但江毛毛在身体强壮方面却强过这条流浪了一年多的狗太多，杜宾犬一击不成，几分钟后就被江毛毛给扑倒在地。尽管如此它嘴中还威胁的低吼着，直到江毛毛站到它们的旁边，看着它仅剩的那一只眼睛对它道：“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关于你的主人张蜜和张栋梁的。”

这前一秒还散着凶性的杜宾犬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它那只眼睛死死地和江薇对视，许久之后它才停下了反抗趴在了地上。

江薇注意到，它腿上和腹部都有着旧伤，有的伤口似乎还化脓了。它的情况比初见刀锋的时候还惨，比初见大黄的时候，还要冷漠。

江薇轻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几盒营养罐头。打开放到这条杜宾犬的面前。

“为了好好活下去给你的主人们报仇，你也该多吃一点。”

江薇说。

那条杜宾犬似乎根本就不是不吃别人给的食物，江薇的话都没说完，它就已经一口半盒罐头开始吃了。只是它一边吃着罐头，那颗如狼一样的眼睛还盯着江薇不放。

“我知道你现在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你毕竟是属于已经‘顿悟’的狗了。‘顿悟’是我给突然增长了智商、或者说大脑使用度的动物们的一种说法，它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动物能够听懂人类的话，理解人类话语的意思。”

杜宾犬已经吃了三盒罐头，准备吃第四盒。

“你可以慢一点吃，吃的太快对你的食道和胃都不好，而且，毛毛并不会和你抢。”

杜宾犬顿了一下，它的速度减慢到一盒罐头四口才吃掉了。

江薇笑了一下。

“因为你咬死了张天翔的父母、咬死了周方、黎治宇，警方开始注意到一年半之前张栋梁杀人的那个案子，或许张栋梁顶替张天翔认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活不了多久并且想要他女儿好好活着，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但是张蜜的死却和张天翔他们脱不开干系对吗？”

杜宾犬直勾勾的看着江薇。

江薇问它：“如果张蜜最后换肾成功了，你还会杀人吗？”

杜宾犬嗤了一声，它那仅剩的一只眼睛表达了太多的意思，那是一种对于张天翔他们的不屑，以及对于张蜜已经死亡、事实无法更改的愤怒。

江薇点点头：“所以，你最愤怒的、想要复仇的，是那些人不守信用，明明张栋梁已经替张天翔顶了罪，可他们还是把承诺给张蜜的钱转走了、并且把她赶出医院，最终让她死亡。”

杜宾犬冷冷地看着江薇。甚至连带着对江毛毛，它也非常的不友好。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可这条狗却有它的主人。

“……警方已经查到了这件事情，并且会给张栋梁翻案。最后他们会让张天翔以杀人罪入刑，之后张天翔就会在监狱中度过至少几十年，而且今天早上你也已经咬断了任开合的一条胳膊。到现在为止，你的复仇除了张天翔之外，已经算是全部完成了吧？你还要继续吗？”

杜宾犬用最省力的方式趴在地上，它的眼黑沉沉的，那里有一种让人心惊的决心。

“你真的还要继续吗？警察那边已经注意到你了，我能够通过毛毛追到你，那么警察他们也会追踪你的。如果你现在停下来，逃到边远的乡村或者其他的地方，或许你能够安静的度过余生。但如果你执意要去杀死张天翔，或许在你杀死张天翔的时候，无数的子弹也会直接打到你的身上。”

“再在半夜里潜入、然后蹲点去杀他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警方会直接看管他，全天都会有人盯着他并且保护他，你很难再下手了。”

“我想，你要不要停止呢？你的主人知道你给她报仇了一定会欣慰，但我觉得她更希望的，应该是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浑身是伤的当一条复仇的幽灵杀人犬。”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这条杜宾犬，它猛的站起，对着江薇狂吠起来。

从它的吠叫声中，江薇听出了它的愤怒和绝不罢休的意思。江薇想要去抚摸拥抱这条狗，它却灵敏而警惕的避开，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最终，江薇还是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打电话叫来了穆阳。穆阳提着自己的宠物医药包过来全程震惊，并且提心吊胆的给这条杜宾犬包扎了伤口上了药。

等这条狗再次窜入河边的草丛不见了之后，他才有些后怕的看向江薇：“我的天，薇薇啊，这条狗你是从哪找到的啊！它的眼神太凶了，比我之前看过的那些退役军犬还凶残很多啊！我觉得它搞不好是咬死过人的，我全程都怕它咬我的脖子，老天我见过那么多的狗，就数这条眼神最阴森。”

江薇揉了揉江毛毛的脑袋点头：“恭喜你猜对了。它就是一条咬死过人的狗。今天早上它还把任开合的胳膊给咬断了。说不定还上新闻了，你可以去云城热点搜一搜。”

穆阳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他掏出手机迅速的搜了热点，然后直接从里面找到了那条“恶犬杀人”的新闻。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那家伙也‘顿悟’了！”这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江薇叹口气：“可惜，它流浪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为主人复仇怕是它心中最大的执念，我并没有办法说服它放弃复仇，即便张天翔可能会被枪|毙，又或者坐一辈子牢。”

穆阳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最后他耸了耸肩膀：“狗嘛。这种家伙一般都比人类要死脑筋的多，哪怕，它们已经提高了智商。”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薇的状态在陆凌霄看来是很焦虑并且反常的，虽然她每天白天还是会认真地带着大黑和哈尔去拍戏，并且陪着大黑顺利杀青，可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几乎都没有空。

陆凌霄有两次主动提出一起吃饭都被江薇拒绝了，在第三次的时候，陆凌霄干脆不吃饭了，直接问江薇要去哪里，要陪着她一起去。他瞎了才看不出来江薇每天晚上都有什么事情要做，而这件事情，显然是和猫狗有关。

江薇并不想多带一个人过去引起杜宾犬的警觉，但是，她又觉得，有大黑哈尔和泰三在，说不定能够让杜宾犬放下一些戒备或者改变主意。

于是，那天晚上，陆凌霄就看到了那条被江薇偷偷摸摸照顾了一周，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却仍然极度危险的杜宾犬。这一人一狗在见到的第一面时就气氛不太好，要不是有哈尔和江毛毛缓和，搞不好杜宾犬就会直接扑咬陆凌霄了。毕竟，陆凌霄的一身气势，实在是非常像人模狗样的有钱坏人了。

陆凌霄在那天晚上，听江薇说了杜宾犬的事情。

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而在那天晚上之后，江薇就再也没有正面的见到那条杜宾犬，它似乎有意的在避开和江薇、江毛毛她们，免得日久生了羁绊，让它无法再抛开一切复仇。

在二十天后，张天翔彻底被法庭定罪、被警员从法院押解出来的时候，一条黑色的大狗仿佛一道极快地闪电，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咬断了张天翔的脖子，而张天翔脸上的表情也永远的定格在了惊恐和不可置信上。

而后，反应过来的枪声接连响起，江薇看到了那朵炸开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