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Lord Voldort沉默地看着她。

自从他在年轻的时候遇到过穿越时空掉落到他面前的薇薇安起，到现在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她那时候的样子要比现在成熟一点，骨肉匀停，容色华美，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的心底能软成一片，蓝色的眼睛比阳光下的加勒比海都要动人，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若雷鸣。

然而过客终究是过客，终究要走，长远不了的。

当他找到了在这个正常的时间里的薇薇安的时候，他几乎都要感谢梅林感谢上帝感谢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灵了。结果他不管采取怎样的手段，不管如何管制她，试图为她安排好前程，她都在义无反顾地往那条既定的命运之路上走去，且注定与他越来越远。

她刚刚从车外抬起眼睛来看向他的时候，一时间Lord Voldort下意识地就将他遇见的那个薇薇安和眼前这个犹带几分稚气的少女进行了对比，可是他绝望地现，除了他遇见的那个薇薇安比现在这个小姑娘年纪大一点之外，两个人的性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从头到尾，一点没变。

周遭一片纸醉金迷，灯红酒绿之下，唯有薇薇安·艾林森干净得一尘不染。

她就像是泥潭里生长出来的、脆弱而倔强地向着蔚蓝天空伸展的小花。不管周围人试图用怎样的方向引导她，给她多么开阔而平坦的其他路途，她偏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根系深扎，枝繁叶茂，充满着一股不向现实低头的倔强的傻气。

然后在最好的年华里开出一季轰轰烈烈的秾艳，丝毫不畏其短暂若深夜流光、昙花一现。

Lord Voldort平生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教导年轻人的经验和能力，要不他以前心心念念地要把薇薇安带离这条旧有的人生轨迹的愿望怎么至今没有实现。他沉默着升起了车窗,薇薇安深知他的脾性，知道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十分开心：“谢谢先生，那我就回去啦？”

直到Lord Voldort离开之后，薇薇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一个很奇怪的事来：

刚刚那辆车上的司机……是不是太安静了？

次日，艾林森宅。

当薇薇安终于从电话轰炸之下被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她一开始还试图用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方式来躲避闹钟，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这个响铃的频率，似乎不光是闹钟啊，还有人在打电话！

“喂……”薇薇安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胳膊把电话捞了过来，说话的时候却依然在努力保持清醒：

“您好，这里是薇薇安·艾林森，请问您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的声音：“您好艾林森小姐，我是维多利亚的秘密派来的、负责与您进行接洽的人，您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或许可以商谈一下签约事宜？”

“签约？”薇薇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你是说……”

“经过一番审慎讨论之后，鉴于您自身的优秀素质和昨晚优秀而出人意料的表现，我们决定不能因为他人的失误而失去这么优秀的一名未来超模，因此这里有一份提供给您的短期合同，欢迎加入维密天使团。”负责人耐心地解释道：

“那么，请问您今天下午有空吗？”

“有的！”薇薇安完全清醒过来了：“不过我还未成年，如果签这份合约的话是不是需要监护人的陪同？你们能联系到我的监护人吗，我完全联系不上他。”

负责人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那么您留下的监护人电话是怎么回事？”

薇薇安痛苦地捂住了脸：“您可以姑且一试，但是绝对打不通。”

“我们会努力与您的监护人沟通的。”负责人意思意思地安慰了她一下：“如果您的第一监护人联系不上，您有第二监护人吗？”

薇薇安沉默了一小会，她的呼吸声被电话听筒成倍放大，轻柔而和缓：“……没有。他们都去世了。”

“……节哀。”负责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像薇薇安这样励志的人没见过千八百也见过百八十，依然保持住了职场人士的素养：“那我们会先试图联系您的监护人的，合约签订的时间另行通知。”

薇薇安放下电话之后把自己扑进了被子里，好一会才起身，去洗漱间就着凉水拍打自己的脸，终于成功地完全醒了过来。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看向镜子给自己打气：

“我没问题的，我可以的。”

她顿了顿，又赌气似的小声说：

“我一个人也很好，一个人也可以！”

如此简单而阿Q的精神胜利法竟然十分管用。她下楼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沮丧，结果她就这么头都没梳睡衣也没换地下楼觅食的时候，在客厅看到了个坐着的人，更要命的是还是她的监护人。

薇薇安一看到这人衣冠整齐地坐在客厅，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和乱七八糟一头毛，顿时脑海里浮现出了血红的一行大字：天亡我也。

薇薇安曾经腹诽过，她现在的监护人，Lord Voldort此人简直穷尽男人之所能地龟毛。他追求极致完美的东西，平时对薇薇安的管教也是这样，恨不得天天越俎代庖地把她往他规划的正道上引，一点也不想听薇薇安自己的意见。要不是薇薇安脾气好，心眼不小，懒得记仇，恐怕早就在这种无处不在的压抑之下，成为家庭冷暴力受害者之一了。

正当她蹑手蹑脚地准备上楼去换衣服的时候，还在沙上低着头看报纸的Lord Voldort就像头顶上长了眼一样，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下来。

薇薇安立刻十分狗腿地蹦跶了下去：“先生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了，您最近不忙了吗？啊对了先生我刚刚接到个电话，是维密那边的负责人打给我的，说要和我签合约，先生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去帮我把把关啊？”

Lord Voldort秉着可有可无的架势一点头。他今天来本来就是要顺便帮薇薇安签下这个合约的，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问她：

“你那天在秀场后台，有没有见到什么人？”

“嗯，多了去了。”薇薇安掰着指头一一列举：“艾拉的前男友莱克斯·卢瑟，哥谭的布鲁斯·韦恩，还有中途拦住我要签名的一个红头小姐姐和跟她一起来的金大胸甜心。”

Lord Voldort想了想，觉得这人跟他知道的那个完全能对上号，是找个时候让薇薇安去别的地方留学，最好离纽约离美国越远越好了。结果他一抬头，就看见了薇薇安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

“我还在想那个出现在后台的人。”薇薇安很是惆怅地叹一口气：“先生我跟你讲啊，那人真甜，都这年头了竟然还会为一个飞吻脸红，可惜忘了问他的名字。那人帅的一比，而且胸大腿长，什么时候我能有那个胸围，哎，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在意的是这个吗？！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甜心是美国队长，将来会成为导致你死亡的罪魁祸？！

可问题是这么一想，薇薇安现在还真不认识史蒂夫·罗杰斯。Lord Voldort觉得自己身为唯一一个知道未来走向的人十分心累，迟早要操碎一颗心，早知道现在会这么操心，他当年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接受薇薇安的帮助和请求，也就不用还人情了。他看着面前的薇薇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指着楼上铿锵有力地开口：

“把你的衣服穿好再下来！”

薇薇安这人，具有一种在现代社会已经差不多绝迹了的优良传统精神，名字就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先生，你认识那个人吗？”

Lord Voldort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她，薇薇安这才平复了所有的好奇心，一溜烟地就跑上去了。

等她穿好衣服开始吃早午饭的时候，Lord Voldort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一点没挪地方。她试探着开口：“先生？你吃了吗？”

Lord Voldort轻轻敲了敲桌子：“吃你的饭。”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不要浪费心思和时间，赶紧吃完饭出门去。

薇薇安努力扒着金枪鱼沙拉的时候不经意往外面看了一眼，现自家别墅门口正围着一圈人，赶都赶不走：“这是？”

Lord Voldort瞥了她一眼，冷声道：“都是要来采访你的人。”

薇薇安一缩脖子。虽然都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但是似乎遇到事的时候这么干就能让自己心里特别有底气呢：“为什么呀？”

“你说呢？”Lord Voldort把问题抛回给了她：“你觉得是什么让这些人愿意从一大早等到现在都不愿意离开，昨晚大出风头的、史上最年轻的维密天使小姐？”

薇薇安痛苦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盘子里，试图用专心吃饭的假象来对抗这人的毒舌。

他们签合同的地点是在维密公司下面的咖啡厅。薇薇安签合约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转过头去一看，正是那天在后台遇见过的金男人，他坐在偏角落的隔间里，面前放着画板和笔，似乎刚刚在画什么东西。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上衣，延展性颇为不错的棉质衣物勾勒出他饱满的肌肉，线条流畅诱人，极具男性魅力，再加上他认真作画的时候周身温柔而认真的气场，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薇薇安签好合同离开的时候，正好那人心有感应似的看了过来。薇薇安眼瞅着自己不在监护人目力能及之处，见缝插针地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将手指贴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对他眨了眨眼。

史蒂夫：……每次见面都感觉这姑娘在撩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