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徒述斐心里很不耐烦和这个关系生疏的弟弟扯皮, 索性看到徒述易要开口说话,就直接堵住了后者的嘴:“八弟若是要给几个宫女求情还是算了吧!她们私下里非议储君,可不是你能但得起的!”
徒述易还没开口就被徒述斐堵住了嘴里的话, 立时脸色就不太好了。又听徒述斐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听到了刚才他和几个宫女要卖好求情的话了,脸上变颜变色的, 看了徒述斐一眼,还是开口道:“是弟弟鲁莽了。”
徒述斐也不是真的和徒述易计较,他两辈子加在一起, 年龄足可以做徒述易的爹还有余了,只是这事事关太子声誉, 徒述斐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手的。
而也正因为徒述斐的反应迅速,当涉事的宫人已经有属于后宫高位妃嫔所属的时候, 这件事情已经捂不住了。
五台阁里,圣人正和朝中臣子讨论西北重开互市的事宜, 边上一个小内监进来, 朝站在边上听用的乐泰拱手,做了一个内监们才互相知道意思的手势。
乐泰一看, 就朝着自己的师父祁顺也做了一个相同的手势,在祁顺微微颔之后走近了小内监, 听他耳语一番之后,又回身和祁顺重复了一遍。
这边祁顺看着圣人和几位尚书的交谈告一段落,插空过来躬身对圣人行礼:“官家,后宫传来些信儿, 官家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说。”圣人端着润口的参茶饮下,惜字如金。
祁顺便小声的说了内监来报的事情:“……六殿下拦下的人足足有五十来个,宫女内监都有,有品阶的有两个。如今九宫堂里的四个精奇嬷嬷和五个老公公都被六殿下叫去了,牵扯的有点儿大。”
圣人的眉头耸动了一下,放下茶盏:“祁顺,你走一趟,让小六见好就收。不然他是想把宫里搅翻天了不成?”
祁顺仔细听圣人说话的语气,确定圣人没有生气的意思,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虽然祁顺去见徒述斐的速度很快,可还是慢了一步,徒述斐听到最后一个被牵扯出来的人,挑着眉毛没说话。他揣着手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面色如同金纸一般的人,开口道:“慈安宫的掌事嬷嬷,你没说错?”
跪在地上的人是华祥宫宁妃的二品掌事姑姑,平日里也是分管着一块宫务的,颇有体面。只是如今却只能气息奄奄的跪在徒述斐面前,毫无往日里的神采可言。
如今听到徒述斐问自己,她连忙点头,气若游丝的道:“奴婢……在刚进宫的时候,是涂嬷嬷训导的……”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肯再多说了。
“殿下,慈安宫……”贾赦一听是慈安宫的人,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
最近这几年,太后江氏的存在感几近于无,就连每年元日的祭祖祭天,也都称病不来,慈安宫几乎处于闭宫的状态。若不是这次徒述斐刨根问底,恐怕宫中的人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太后存在了!
徒述斐揣着手眯着眼睛,不动如山。好半天,直到祁顺来了,才微微露出一个笑模样来:“祁顺,你这是来给父皇传话的?有什么就说吧!”
“那老身就托大了。官家的意思,是让六殿下您悠着点,可没有怪罪您的意思!”祁顺笑眯眯的把圣人的意思说了,也不着急走,打算看看徒述斐到底是怎么个成算。
“这个涂嬷嬷,可还有家人在世?和她的关系如何?在宫内还有什么要好的人没有?”徒述斐朝着边上站着的精奇嬷嬷问道,却不是真的要立刻知道答案。
九宫堂的人出来的都是人精,自然立刻就明白了徒述斐的意思,反过来看向祁顺:“大总管,请赐令!”
这就是要调看宫人信息的意思。要说没有祁顺的令,想要查什么人也是可以的,可总没这么光明正大。如今祁顺看着是徒述斐这边的,能光明正大的来,谁愿意掖着藏着呢?
祁顺虽然知道圣人没有怪罪徒述斐的意思,可也不能轻易的就给了徒述斐这么大的方便,还是有些犹豫的。
这一犹豫,徒述斐的念头又变了几变,立时就挥手,示意祁顺不必了:“既然知道是从慈安宫传来的闲话,我这做晚辈的,很不该搅扰了长辈的安宁,且散了吧!”
祁顺可不相信徒述斐的话——弄了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就这么轻飘飘的了结了?这可不是徒述斐的性格!只是既然徒述斐已经话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等着九宫堂的人提溜着今天从各宫揪出来的人回去调·教不提,祁顺看着徒述斐有些欲言又止的:“我的六爷,您也别蒙咱。您的胆子自来就不是小的,和咱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想头,咱也好和官家提前透个信不是?”
徒述斐指了指贾赦和冯唐边上的空位置,示意祁顺坐下:“我也没想别的。这事儿既然和慈安宫有关,那江家也跑不了关系。至于后面有没有人推波助澜,父皇都话了,我也不好逆着父皇的意思继续揪着不放,索性就此罢手。只是我今日做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一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就是真有什么风风雨雨的闲话传出去,我也是不惧的!”
祁顺咂咂嘴,明白过来了:江太后想用几个流言坏太子的名誉,那徒述斐就直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流言反过来攻讦江太后。
只是……这有用吗?
有用!此事虽然是宫廷阴·私之事,可有此先例在,下回再有什么于太子不利的传言在,无论前朝后宫,先想到的恐怕不会是太子失德,而是“又有人要兴风作乱”了。人的惯性思维,就是这么神奇。
其实这一笔本来对前朝太子和徒述覃二人的夺嫡争斗没有太大作用,只是——徒述斐余光看了一眼贾赦,无声的叹息——就当他私心作祟吧!到底是他的伴读,几年来又好的像是亲人一样,他还是要为贾赦筹谋点什么的。至于管不管用,到时候就知道了!
祁顺再一次感叹这六殿下还真是从来都不按套路来啊!明明事情都翻到明面上来了,偏偏还要按回去,而且用光明正大的阳谋不光替太子化解了这个才初见萌芽的一场祸事,又一定程度规避了以后可能的危机,当真——已经不足以用少年老成来形容了!
“那官家那里……”祁顺沉吟了一下。既然已经决定和六皇子交好,那这会儿也正是一个示好的机会,“……殿下不必担心,官家会体谅殿下的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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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殿。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匾额,失笑着摇了摇头,走进了似乎已好久不曾踏足的殿阁里。
前院里,贾赦正拿着一把精钢剑小心的耍着套路。说是“耍”可一点儿都不算冤枉他!和他一起学套路剑法的徒述斐和冯唐,如今已经能似模似样的走下一趟,偏只他一个不用心,如今套路还记不全,只东一下西一下的来回乱刺,想起哪个招数就用哪招。
徒述斐实在是不像继续看贾赦这般惨不忍睹的剑法了,全当院子里没有这么个人,只自己一下一下的继续练着枪法,春日里出了一头的汗。
太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二人这般在前院各据一角练武的情形。
贾赦先看见了太子,差点把手里的剑给甩了出去,赶紧稳住手腕,收了剑对太子一拱手,眯着桃花眼露出一个笑容来:“太子殿下!”
徒述斐听见贾赦的声音,回头正看见自家大哥太子殿下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给贾赦擦拭着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贾赦就仰着头看着太子,眼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活动的原因有点泛红。
这两个人忒旁若无人了!徒述斐觉得自己的额角绝对有青筋在跳动,立刻用枪杆重重的杵了地面一下。
枪尾撞击地面的声音总算让太子回过神来,将手帕收回自己的袖袋里,又轻抚一下贾赦有些凌乱的头,才转向了徒述斐:“小宝,今天你可搅起好大的风浪!”
徒述斐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也没立刻回太子的话,反而转身叫了一声。捧墨立刻就拿着擦汗的布巾从耳房里出来,又有奉砚拿了件披风来给徒述斐披上,免得刚出了汗就被风吹着。
“太子哥,进来说。”徒述斐指着自己的正屋,瞪了贾赦一眼,才大步流星的率先进了屋子里去。
待众人都坐定,徒述斐这才转向了太子:“事情有些突然,又不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疑心可能其中会有什么牵扯,或者是有人在布置什么。只是这事查到慈安宫处就断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江氏的意思?或者其后另外有人,还是只是推波助澜?”
太子点头,面沉如水:“这样就好,有些事情若是真的翻出来,咱们的脸面也好看不了。”
一说到这点徒述斐就生气,什么都要脸面!脸面比天还大!可偏偏这一点还是所有皇家人的共识——胳膊折了也要藏在袖子里!
要徒述斐说,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这和“打落牙齿和血吞”有什么区别?
只是……面对太子一脸“你可算长进些了”的表情,徒述斐只能心虚的干笑了一声:“哥……我没下封口令……”
太子一点都不惊讶的点头:“我知道。”徒述斐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相处了好十几年的兄弟怎么可能不清楚?所以听徒述斐这般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