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福隆安瞅准时机立马跟上去,景越摇头笑笑,执杯而饮,但愿他二人可以冰释前嫌,往后莫再因旁人而生误会。
紧随其后的福隆安笑呵呵的与公主打招呼,容璃听到他的声音却连一个侧眸的眼神都懒得递给他,浑当他不存在,继续在竹林小径边行走。
被无视的福隆安很想拽住他大姐问一句:谁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来着?他自问笑得够灿烂够真挚,可容璃仍旧不愿理会他啊!
尽管受挫,他仍不气馁,放慢步子跟在她身后闲聊着,“那颗核雕你可收到?喜欢吗?觉得我的技艺是否精进?”
未加思索,容璃冷声回道:“不喜欢。”
难道他又失算?“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喜欢我做的核雕啊!”
还好意思跟他提儿时?但凡他有一丝念及曾经的情分,就不该这般对她,忍着心酸的容璃故作冷漠,左右这夜色可以遮挡她湿润的眼眸,不会被人现内心的悲愤和不该有的波动,
“年少之际见识浅薄,自然瞧见什么都欢喜,而今我又怎会稀罕这些小玩意儿,人心是会变的,喜好也一样会变化。”
她真的不稀罕,没去仔细瞧吗?福隆安忍不住提醒道:“那核雕下面有字哎,你瞧见了吗?”
“没注意,扔了!”
“不会吧?”笑容渐渐凝固的福隆安顿觉伤心,“那可是我从昨儿下午就开始做的,一直熬到半夜,在烛火下盯着那么个小桃核忙活许久才做好,这会子眼睛还疼着呢!你居然给扔了?”
捂着心口的福隆安大呼心痛,容璃只觉他在装腔作势,“你也会失望会心痛吗?你所谓的痛,怕是不及你随口诬陷我害人之时的一分一毫!”
的确是他错得离谱,福隆安没得辩解,只想与她郑重道歉,“容璃,其实我……”
然而她已不愿再听他说话,一句都嫌多余,当即打断,“请你离我远一些,不见你我会清净许多,没那么多糟心之事!”随后加快步子转了弯。
“……”逐客令都下到这份儿上,福隆安还能说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道歉啊!这么放弃实在可惜,“容璃,我就想跟你说……”
话未说完,就被雪茶打断,挡在他身前小声提醒道:“二爷,恕奴婢直言,公主这两日正在气头上,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过几日吧!”
“明儿个就要去围场了,她又不去,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月,越拖误会越深。”不把事情说清楚,福隆安这心里终归不自在。
“无妨,上回公主请求退婚一事被皇上记在心里,皇上便想给你们制造相处的机会,特让太后话,指公主到围场伴驾呢!还有纯贵妃与和敬公主皆来相劝,公主耳根子颇软,最后终是答应随行,所以二爷有的是机会!”
如此甚好,容璃这态度,多说无益,他也不好强求,相信到了围场总有见面的机会,再说清楚也不迟,“那我过几日再找她。”
方才瞧他很失望的模样,未免他心忧,雪茶私自透露,“那核雕没扔,公主说气话呢!奴婢已然收好,您放心便是。”
“真的吗?”一听说核雕还在,福隆安顿觉舒畅,十分庆幸,“还是你机灵,没扔就好!”总算没辜负他的辛苦劳作,但愿容璃回去之后愿意拿出核雕瞧一瞧,上面所刻之字,不求她原谅,只愿她暂时消火,莫再因她而生气。
中秋过后,八月十六日清晨,圣驾便从避暑山庄出,赶往木兰围场。到达围场当天并未打猎,而是各自安顿,蒙古贵族皆来陪伴圣驾,当晚乾隆大摆夜宴,款待一众王亲贵族。
容璃也被她们打扮成蒙古姑娘的模样,身着蒙古服,头戴镶金嵌玉华丽的珠串红帽,额前亦垂着流苏珠串,灵动而俏丽,
当她打扮好被人簇拥着出来跳舞时,景越眼前一亮,目光不自觉的被她吸引,魅夜篝火畔的她,在和其他姑娘一起唱跳时终于有了笑脸,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他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而他仿佛被她的情绪感染,不自觉唇角轻扬,
福隆安本与身边的一位贝勒说着话,正打算招呼景越过来时,觉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跳舞的姑娘们,甚感欣慰,正想说景越这木头终于开了窍,晓得看美人了,定睛一看,才觉那中间围着的居然是容璃!
换了身着装他险些没认出来,鲜艳的红衣格外亮眼,翩翩起舞时珠玉交错的声音清脆悦耳,她又笑颜如花,怪不得景越看得如此出神,难得有这么个打趣他的机会,福隆安绝不能放过,近前碰了碰他胳膊,挑眉笑道:
“哎---你觉得场中哪个姑娘最美?”
会意的景越镇定评价,“都差不离。”
福隆安故意诱导,“果然美人是需要对比的,以往并不觉得公主有多美,今日与其他人一起跳舞,才觉最出色的竟是她,你说是吧?”
满面笑容的容璃的确更娇美,旗装一向宽大,而蒙古装收腰束身,将姑娘家的美好身段尽数展现,舞动间青丝如瀑,越妩媚,加之她容貌端贵,心善面慈,自是最出彩,心知自个儿只能默默欣赏,景越不敢存非分之想,顺势赞道:“你的未婚之妻,自是不会差。”
又来了!打趣不成反被噎,福隆安顿感没趣,拉他去喝酒,“坐下也能看,不妨事!”
今晚永琪随行在皇帝身侧,招待那些个蒙古贵族,他们便没去打扰,各自欢饮着。
跳完舞的容璃气喘吁吁,和敬公主的小姑子敏毓郡主热情好客,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前方有个知灵泉,那里的水特别灵验,姑娘家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都会以花许愿再放入泉水之中,泉水有知,就会保佑你找到心上人,天长地久呢!”
只可惜容璃现在没有那样的想法,错乱的姻缘已让她筋疲力尽,哪还有心思去想旁的?不过郡主一番好意,实不该辜负,即便不求姻缘,想来为母亲求个平安康健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容璃便随她一道去了,敏毓郡主亲自教她如何许愿,先在附近折了一朵兔耳花,来到泉水畔之后将花朵握于掌心,闭眸许愿,而后蹲下身双手捧着将花朵放于水中,双手都要被水淹没,
容璃照做,闭眸诚心祈愿母亲身康体健,也希望自己能与福隆安退婚,将兔耳花放入泉水中之后,她缓缓起身,看着那花儿悠悠漂浮于泉水之上,渐渐消逝于茫茫夜色之中,倘若这泉水真的有灵,定要帮她完成心愿才好。
许罢愿,两人牵着手往回走,半路遇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与她们打招呼,但见敏毓郡主羞涩一笑,与她交代道:“你且在这儿等等我,我有些话与他说。”
会意的容璃点头笑应,料想这应该是她的心上人。左右她闲来无事,在此等会儿也无妨。
才刚跳舞在篝火旁,浑身是汗,这会儿被夜风一吹竟觉得有些冷,漫步来到一棵大树下避避风,容璃远望着他们一对有情之人立在一处说笑,瞧着竟觉十分美好。
她也曾有天真的时候,只是真心被辜负,她仍相信这世上还有真感情,但那只是旁人之间,她怕是不会被幸运眷顾。
思绪飘飞在朦胧凉夜间,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有道身影,正悄然朝她走来。
直至陌生的声音响起,她才惊回,但见一身着蒙古装的男子正笑望着她,“姑娘,自你跳舞之时我便注意到你,你不是蒙古人吧?我瞧你眼生的很。”
此人的声音清透如脆竹,不似一般蒙古人那般长相粗犷,容貌颇为清毅,且眉目俊朗,容璃闻言,不觉诧异,难道他不晓得她的身份吗?也是,往年她甚少来围场,旁人不认得也正常,不过这才见面第一句就这么直白,让她很不适应,防备退后,“呃……我是满洲人。”说着回头望了远处的敏毓一眼,借口说要去找她,准备开溜,身后人却道:
“郡主年纪虽小,辈分却高,乃是我姑母。”
这敏毓郡主乃是科尔沁部族领达尔罕王的妹妹,此人说是她的侄子,看他这装扮,又不像普通的贵族,难道他……容璃不禁猜测道:
“达尔罕王是你的父汗?”
但见对方朗笑点头,“姑娘果然聪慧,我乃父汗的长子,旺札勒多尔济,名字有些长,不似你们满洲人那般简洁,姑娘可是觉得不好记?”
猜出她的心思,他随手拣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自个儿的名字,容璃看罢才晓得他的名字如何书写。
心知这些蒙古王亲皆是皇阿玛要拉拢的,容璃不好太过冷淡,便客气笑应,“挺顺口,念两遍也就记住了。”
上任达尔罕王本是由和敬三公主的固伦额驸担任,奈何他在前两年的准噶尔之役中曾偏帮过阿睦尔撒纳,孰料此人后来叛变,给清军造成巨大损失,伤亡惨重,幸得景越之父兆惠力战,终于平定准噶尔,但乾隆因此迁怒额驸,若不是顾念三公主,担忧她守寡,便要将额驸赐死。
最终免去死罪,但王位也被削去,由其兄长色旺诺尔布承袭,容璃眼前之人便是色旺诺尔布的长子,皇上亲封的世子,不出意外往后该是下一任达尔罕王的继承者。
这世子素来怜香惜玉,看惯了蒙古佳丽,已然无甚兴致,今日一见满洲女子如此水灵柔美,赏心悦目便格外注意,跟着她来到此地,一心想与佳人多些相处的时机。
想着姑娘家得知他的身份便会心生仰慕,他才刻意报上名来,哪料对方的反应很平静,容色淡淡,似乎并不惊讶,未曾气馁的世子再次邀请,
“看样子姑母跟那人有说不完的话,不如姑娘随我去北边儿走走,那儿有敖包可许愿。”
又许愿?才许过的容璃正想拒绝,忽闻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前侧方的夜色中响起,
“容璃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这故作焦急的声音听来甚假,此刻恰有凉风吹来,容璃不禁打了个冷颤,一见他便想起之前的不愉快,顿时没了好脸色,却不知他怎么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