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吊唁

襄帝四十一年八月十一。

偌大的欧阳府内一片缟素，灵堂前更是跪满了人，呜咽声此起彼伏。

“圣旨到！——”随着一声尖细的唱报声响起，三道身穿青色太监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灵堂门口。

在场的众人纷纷下跪听旨。

“相公，宫里来人了。”苏瑾芸悄悄扯了扯跪在欧阳夫人灵柩前着呆的欧阳墨，小声提醒道。闻声欧阳墨抬眼看了她一下，而后缓缓转过了身，面向福公公的方向行了一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徐氏品行贤淑，忠君爱国，堪为南楚妇人之典范，特追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其子欧阳墨德爱礼智，才兼文雅，即日起任翰林院修撰，钦此谢恩！”福公公一念完圣旨内容，灵堂内外的人俱都沸腾了。唯有当事人欧阳墨一脸冷淡，似乎对这个从天而降的恩典不甚欢喜。

眼见着欧阳墨既不叩头谢恩也不接圣旨，福公公的脸色不由得往下一沉，不悦的微蹙起了眉头。为免欧阳墨被冠上冒犯圣威的罪名，苏瑾芸只得上前代为领旨，低声解释道：“福公公辛苦了，婆母去世对我家相公的打击太大，怠慢之处还请福公公见谅！”

“哼！”福公公冷瞥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欧阳墨一眼，见他眼神涣散目不聚焦，下巴上长满了青黑色的胡渣，身上的衣衫更是皱成了一团一团的褶皱，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俊朗飘逸！见状福公公这才压下了心头的不爽，点了点头，敷衍的安慰了一声：“逝者已矣，还请欧阳修撰节哀顺变！”

闻言，苏瑾芸心中松了一口气，陪上笑脸道：“福公公一路辛苦，还请随臣妇去旁厅喝口茶歇息一下吧。”虽然对方只是一个阉人，她的语气跟态度却十分恭敬，一路引着福公公往旁厅而去。暖书跟在她的身后，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很是难受。

她从来没见过少夫人这么卑躬屈膝的样子！

“暖书，去我房中取三千两银票来。”趁着福公公落座之际，苏瑾芸转过身快速的对暖书吩咐道。她也不喜欢刻意讨好别人，但是被太监这种生理有缺陷心理就变态的生物记恨上，绝对不会是件好事情，尤其这个福公公还是伺候皇帝的太监！tqR1

欧阳夫人这一去，欧阳家的地位自然而言就今非昔比了，她必须防范于未然——毕竟还有一堆敌人虎视眈眈等着她跟欧阳墨出错，想借机除掉他们呢！

“是。”暖书心疼的望了她一眼，接过钥匙快步离去。

早就混成人精了的福公公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甩了甩手上的拂尘，慢悠悠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小口，这才开口道：“欧阳少夫人多虑了，陛下对欧阳家眷顾着呢，就算奴才想说欧阳修撰的坏话，也没那个胆子啊！”

一听他这话，苏瑾芸先是一怔，随即淡笑了一下，回道：“既然公公是个明白人，那臣妇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臣妇准备了一点小心意，今日之事，还请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就见暖书跑得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从袖中掏出了一沓银票。苏瑾芸接过银票，转而递到了福公公的面前。

福公公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那一沓面额为五十两的银票，心中粗略估计至少有两千两以上，不由得目光一亮。他虽然是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但是比不得大总管受皇帝器重。宫里头那些人想要讨好巴结多数都是冲着大总管去的，巴结他的人并不多，而且出手还没有苏瑾芸这么大方！

不过他心动归心动，却是不敢立刻接下苏瑾芸这一沓银票，捏着嗓子假意推辞道：“少夫人真是太客气了，咱家无功不受禄啊！”

见他目露疑虑不敢接银票，苏瑾芸淡然一笑，释疑道：“公公就收下吧，我家相公才刚刚被陛下提拔为翰林修撰，在这京城之中小小六品官实在不足挂齿……公公却不一样，乃是陛下跟前的人儿，臣妇还指望公公日后能在陛下面前为我家相公多多美言几句呢，这点小心意算什么，公公尽管收下便是！”

一听她这话，福公公的眼底多了几许贪婪之色。欧阳家可是京城富，多的是银钱，自己要是能与之交好，还愁今后没银钱打点下边的人么？！这样一想，福公公遂装作勉为其难的接过银票收入袖中，挑了挑眉梢道：“少夫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家要是不收那就是咱家矫情了。行了，这茶也喝了，天色也不早了，咱家还要回宫向陛下复命，就不久留了，告辞！”

“公公慢走。”苏瑾芸微微一福，目送着福公公等人的身影走远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前往灵堂。

“少夫人您歇一会儿吧，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顾及一下腹中的小公子啊！”暖书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恳求出声道。

“我没事，连陛下都派人来了，只怕还会有不少贵人前来吊唁，我若缺席的话，你让他们怎么看我，怎么看你家少爷？”苏瑾芸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她休息的时候。

山雨欲来风满楼，根据从楼嫣然那儿得来的消息，欧阳夫人一死，也就意味着老皇帝已经时日无多，这京中的太平日子恐怕已经到头了啊！

原本苏瑾芸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没想到，当她重返灵堂时，竟然听到战王慕容戈来了！

一袭深紫色锦袍将慕容戈的健硕身材展露无遗，通身杀伐之气配上他那张冷峻傲然的脸，生生将周围的人震慑得纷纷后退了一步，而后齐齐跪下行礼：“拜见战王千岁！”

“都平身吧！本王是来给欧阳夫人上柱香的。”慕容戈虚抬了一下右手，冷声开口道，视线却悄无声息地瞥向了跪在欧阳墨身侧的苏瑾芸。今日的她一身孝服素面朝天，可是却比第一次见她时更显女儿家的娇柔姿态，尤其是她现在这副垂眸不语的模样，莫名的叫他心跳加速！

他很庆幸，那一次他没有对她下杀手。第一次见她他便产生了留下她的念头，而今知道了她是独孤家的人，他更要将她弄到身边才行，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只有他慕容戈才配得上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