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 第392节
苏澈和苏夫人一直坐在一旁,见二人收功,才敢开口与二人说话。
许云初喝了一盏茶,又与苏澈、苏夫人、苏风暖闲聊片刻,起身告辞,管家送他出了苏府。
许云初离开后,苏澈对苏风暖道,“做人当如此,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心怀坦荡,浩然正气。小国舅不错,你与他之间的交情处理得也不错。”
苏风暖笑着说,“将生死悬隔一线,才能看透人心。许云初是真金不怕火炼。”话落,她道,“而我,爹不知道,我怕死得很。”
苏澈瞪着她,“这话怎么说来?我看你是最不怕死的那一个。”
苏夫人应和,“你爹说得对,你从小就不老实,危险不知道经历多少,何时怕死过?”
苏风暖耸耸肩,“因为叶裳呗。”
二人闻言顿时无语。
苏风暖好笑地看着二人噎住的样子,站起身,对二人说,“累了半日了,我去炕上躺一会儿,叶裳来了再喊我,小驰若是收拾完了,就让他在这里等着。”
苏夫人立即问,“小驰要去哪里?”
苏风暖道,“与叶裳说好了,每日早晚由他教导他一个时辰。”
苏夫人连忙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没给他收拾些随身所用的东西。”
苏风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容安王府什么没有?用不着收拾。”
苏澈这时开口说,“我身体一时半会儿不能做别的,但若是教导个孩子,还是能行的。小裳和你都在查案,马虎大意不得,容安王府白日没人时,谁来管他?更何况,小裳查案本就累,再加上教导孩子,会更累。这样吧,还是让他留在苏府吧,我来教导他。”
苏风暖本来要进里屋,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爹,您这副样子,行吗?”
苏澈板下脸,“怎么不行?你三个哥哥可都是我亲自教导的。你大哥二哥哪里不好了?你三哥都是被你带坏了。”
苏风暖笑着说,“既然您行,那您就让管家去告诉那孩子一声吧。”
苏澈拄着拐杖站起身,道,“我亲自去告诉他。”
“我陪你去吧。”苏夫人也连忙站起身。
苏风暖不再理会二人,进了里屋,她确实累了,早先给泥鳅逼毒,如今又给许云初行功驱寒,身子躺在炕上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屋中静悄悄的,院外静悄悄的,少了一大批仆从的容安王府,真是干净极了。
苏风暖睡得很舒服,很沉。
叶裳从皇宫取了圣旨出来后,来了苏府。
他刚进内院,饶过前廊,苏驰蹦蹦跳跳地跑来拦住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叶哥哥,我暂且不去容安王府了。”
“哦?”叶裳扬眉,“为何?”
苏驰高兴地说,“大将军说最近你太忙了,没空教导我,让我先跟在他身边受教。”
叶裳笑着道,“大将军为人清正,是我南齐名扬天下的大将军。文韬武略,一身正气,不喜歪斜,磊磊男儿。跟在他身边,比跟在我身边强许多。”
苏驰手足舞蹈地说,“我最仰慕大将军了。”话落,也很给叶裳面子地对他说,“叶哥哥,你也很好。”
叶裳失笑,摸摸他的头,问,“你姐姐呢?”
苏驰道,“姐姐在睡觉。”
叶裳弯起嘴角,“她近来的觉的确不够睡。”
苏驰天真地问,“姐姐是忙着查案太累了吗?”
叶裳轻笑,“不止忙着查案。”话落,不再多言,进了正院。
苏驰见叶裳离开,歪着小脑袋想着叶哥哥笑起来真好看。
叶裳来到正院,苏澈和苏夫人不在,苏风暖躺在炕上,睡得十分香甜,他不忍吵醒她,便坐在她身边,把玩着她落在枕畔的青丝,等着她醒来。
苏风暖恢复武功后,即便睡着,周遭的动静似乎也能被她探知,在叶裳走近院子的第一时间,她便敏感地探查到了他的气息醒来了,只是一时间不愿意睁开眼睛,保持着睡眠,看她意识醒来,而人未醒,他是否能发现她其实已经醒来了。
他等了片刻,发现叶裳似乎不知道她已醒来,于是,她闭着眼睛,挠挠他手心。
叶裳一怔,仔细地看着她,忽然失笑,“原来你已经醒了。”
苏风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笑看着他,“你走进院子时,我就发现了。”
“哦?”叶裳讶异,“我脚步不重,应该很轻。”话落,他微微起身向院外看了一眼,道,“门口距离这正屋的路程不进。”
苏风暖点点头,“我在想,我这般的武功,应该是师傅所说的望帝山最大成的武功了吧。历经数代,唯我一人。”话落,他道,“那日见林客,我能清晰地感知他气息变化,他武功应该不及如今的我。”
叶裳颔首。
苏风暖道,“所以,我在想,这天下还有谁的武功,能如我一般,让人在近处哪怕把脉也无所察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楚含母妃(二更)
叶裳听完苏风暖的话,果断地摇头。
苏风暖看着他,“嗯?”
叶裳道,“应该没有了,若是以前的你,功力未到返璞归真的境地,也许还能有人比你之高,如今的话,普天之下,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
苏风暖道,“若是这样说来,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让一个人能隐藏功力?不被人查知?”
叶裳道,“古籍上是否有锁脉之说?”
苏风暖忽然坐起身,道,“是有这个说法,锁脉就是将人身体的脉锁住,与寻常人无异,但极其损耗武功,锁脉之人,三日内不能开解行功。”
叶裳道,“林家主到丁香之死,说明那人烈焰掌的功力尚浅,不及月贵妃,否则尸体不会至今完好。”
苏风暖颔首,问,“林家主的尸体呢?还在林府搁置着?”
叶裳道,“林之孝从宫里派了人去林府,将林家主暂且封棺了,搭建了灵棚,如今是冬日,不用冰镇,也能放置十日。”
苏风暖道,“丁香的尸首你没见到,我让千寒安置了,如今你与我去看看,她死前接触了什么人。”
叶裳颔首。
苏风暖下了床,与叶裳一起出了房门。
千寒将丁香的尸体安置在了苏风暖的院落,二人来到之后,丁香的尸体被平放在了地上。
叶裳走近她,挥手斩断她一截衣袖,拿在手里,闻了闻,随后扔下,掏出娟帕,擦了擦手,对苏风暖道,“玉人香,还有其余的胭脂水粉味,很杂。”
苏风暖点点头,“这样说,许灵依和沈芝兰,真的都有嫌疑。”
叶裳颔首。
苏风暖问,“这个人怎么办?”
叶裳道,“她是冯盛派来的人,自然是与月贵妃脱不开关系,如今也不必查她的主子了。扔去乱葬岗吧。”
苏风暖点头,没意见地道,“这个下场,也是她罪有应得。”
千寒挥手招来一人,那人带起丁香,出了苏府,奔着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已到午时,苏风暖和叶裳在苏府用过了午膳,才回了容安王府。
二人进了府门后,苏风暖对叶裳道,“昨日晚上,被你闹着,我从国库带回来的那幅画还未看。”
叶裳道,“我今日一早倒是看了,稍后回房,你再看看。”
苏风暖扬眉,“你看了?如何?”
叶裳摇头,“我是没什么发现,兴许你这些年在外游历,见多识广,昔日也曾去过岭山,兴许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苏风暖点点头。
二人回了正院,进了里屋,叶裳从匣子里拿出那幅画,展放在桌案上。
这是一幅二十多年前的岭山织造全景,当初的岭山,何其荣华?包揽了整个南齐甚至天下的织造业。可是五年前,瘟疫蔓延岭山,后来片瓦无存。
这一幅画很长,展开后,足有六尺长,三尺宽,桌子都瀑布下,有一部分搭在了地面上。
苏风暖看着这幅画,对叶裳道,“做这样一幅画,怕是要花上整整三日的时间。”
叶裳摇头,“不是三日,是一日。”
苏风暖讶异,“一日?一个人怎么能完成?”
叶裳道,“不是一个人,还有国舅,父亲善于画人,国舅善于画景与物,二人既能合一,也能分工。”
苏风暖赞叹,道,“这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叶裳轻叹道,“国舅与父亲是知己之交,犹如伯牙与子期,年少时,时常在一起研磨切磋,以至于二人神思相通。当年,他们二人一起前往岭山,那时初出京城,本以为京城便是天下繁华之首,到了岭山后,方知岭山繁华,盛于京城,于是,在赞叹岭山繁华之余,便兴起了将这繁华刻记下来的想法。所以,二人一拍即合,便一起执笔,做了这幅画。”
苏风暖道,“怪不得容安王战死沙场,国舅郁郁而终,诚如子期死,伯牙终不复鼓琴。知音难觅,知己难求。”
叶裳颔首。
苏风暖道,“这人物虽然小而多杂,但神态活灵活现,这景物虽浓虽淡,但千奇百态尽可观览。这一样一幅画,怪不得皇上在你父亲死后,要收藏在国库,可见你父亲和国舅当年的画工堪比鬼斧神工了。”
叶裳颔首,“皇上和父亲、国舅一起长大,虽政见与国丈不和,但待国舅倒没多少变化,毕竟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苏风暖道,“这样小的人物眉眼,有的地方怕是用极其的金针刻画而就,我的眼力都看不甚清。”
叶裳道,“你等一下,我为你拿一物,你便看清了。”
苏风暖点头。 叶裳出了房门,似是去了书房,不多时,他手中拿了一面镜子来,递给苏风暖,“这是父亲留下的,你用它来试试,当年他和国舅就是用这个镜子来画的。”
苏风暖伸手接过,拿着镜子对着画一照,墨点大的人物,用眼睛看起来是一团墨珠,如今用镜子一看,顿时醒目非常,眉目也看得极为清晰了。
她不由赞叹道,“以前我还当你府中没有什么好宝物,如今这个可算是一件至宝了。”
叶裳笑着说,“父亲留下的东西,唯这一面镜子和这一幅画了。娘亲留下的东西,唯方华斋。如今我可都交代了。”
苏风暖笑着嗔了他一眼,拿着镜子一寸寸地照过来,从景到物,从人物眉目神态到行止,不错过一丝一毫。
叶裳站在一旁,等着她。
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苏风暖拿开镜子,抬起头,揉揉眼睛,对叶裳道,“我只这样看一个时辰,眼睛便疲累不已。容安王和国舅真是画之奇才。”
叶裳笑着说,“总之我是不如父亲。”
苏风暖对他一笑,“你那一幅《相思引》,论工笔,在我看来,不差容安王太多。”
叶裳一怔,“《相思引》?”
苏风暖对他轻笑,伸手点他额头,《前年,中秋夜,你醉酒画了一幅《相思引》,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叶裳伸手抓住了她点他额头的手,挑眉,“怪不得我醒来以为是做了一场梦,没想到还真做了这幅画。是你让人偷偷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