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饺子
后来齐王遍访天下名医,请来了归隐田园的名医孙道一,孙名医在齐王府整整住了两年,才让王妃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下来,算是能进食一些粥水之类的,勉强维持能活下来。
齐王妃情绪稳定的时候,也曾跟孙道一说过不能进食的原因。
原来青龙教匪挟持王妃逃走的时候,带走的还有王妃的贴身侍女,同时也跟王妃情同姐妹的青桐,时值严冬,他们一行七八个人躲在山上,住在一处猎人废弃的小屋中,由于打不到猎物,饥寒交迫,几乎无法再支持下去。
可是一日醒来,那匪却给齐王妃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齐王妃惊疑不定地看着匪:“这是哪来的?”
那匪道:“今日运气好,打到了一只野猪,还找到原本猎户藏在床底下的小半缸面粉,你我之间虽然为敌,但今日除夕,好歹也先吃一碗饺子再说吧!”
王妃当时只想着要填饱肚子恢复力气,好找到机会逃出去,于是也顾不了那么多,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对于饿了四五日,只喝过一点雪水充饥的齐王妃来说,这算得上是她这辈子所吃过的最鲜美好吃的饺子了,她端起碗,吃得一个不剩,连汤都喝完了,这才放下来,问匪:“其他人呢,也都吃了吗?”
匪桀桀怪笑:“自然都吃了的,后面还多的是,你自可过去看看。”这山上到处冰天雪地,走出去积雪能淹到人的半身,匪徒们早已放松了对齐王妃的束缚,她如今在这屋子里也是可以自由走动的。
屋子后边还在煮着一锅饺子,热热的雾气中带着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齐王妃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推开了屋后破旧的木门。
“啊!”齐王妃惊恐欲绝的尖叫经久不息,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落在呆若木鸡的王妃头上。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
地上一具赤-裸的尸,正是青桐,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一个满脸横肉的匪徒正用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从那白生生的大腿上剔下大块肉,扔到案板上飞快地剁了起来。
齐王妃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开始呕吐,自此再也不能吃下任何东西。
听完之后,宁溪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良久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如果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恐怕从此之后也再不能吃下任何东西了。”
“齐王自忖愧对王妃,这些年一方面致力于为王妃求医问药,同时也不忘四处寻访厨艺高手,只盼能做出一道绝世好菜,重新唤起王妃的食欲。”
宁溪了然道:“难怪你会说我的鸡髓笋肯定不会得到王妃的青眼,刚刚听你说完那饺子馅的来历,如今我想起酿在笋里面的鸡肉茸,还隐隐有些恶心的感觉呢,看来这几天我都不要指望能吃得下肉了。”
宁溪原本是坐在床对面的粮食袋子上跟他说话,听得入神之后,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走到了床边坐下,再然后不知怎的,就蜷缩到床角去了,讲到那冰天雪地的时候,宁溪也觉得背后升起一团冷气,不由瑟缩了一下,君骞煜随手扔给她一床被子,她也随手就裹在了身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形成孤男寡女在同一张床上,各自裹着棉被聊天的状态了,这时候要再下去,似乎太过刻意了些,而且她也舍不得这温暖的床铺,只好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继续说话:“照你这么说,王妃这厌食症的来历,也算得上是隐秘了,既然连齐王世子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君骞煜随意道:“也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我前些时候在边境曾受过伤,中了一种奇毒,幸亏遇上了孙大夫,就是刚才跟你说的名医孙道一,才得以保命,当时在秋鹿庄一住就是几个月,与孙大夫闲聊之时他说起的。”
宁溪恍然大悟:“原来那时候你不良于行,并且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跑的模样是因为在养伤啊!”
君骞煜笑道:“当时有人定是以为我是瘸子,并且在心中暗自惋惜吧!”
宁溪不好意思道:“谁叫你还坐轮椅上来着,不过我才不替你惋惜呢,就算是瘸了,身边也是一大堆护卫围绕,比当时食不果腹的我要好得太多了,我哪有资格替你惋惜?”
“难道你惋惜的不是——这人虽然长得不错,可是是个残疾,却是不能嫁的。”话一出口,君骞煜也觉得有点唐突了,平时和军营里一帮粗汉子说话随意惯了,如今跟个小女孩这般说,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不料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说话,反而听到了均匀的鼻息声,原来她竟就这么靠着睡着了,晨曦微光中的小女孩眉目清秀,睫毛竟然挺长的,平日光看见她太会做菜的光环了,没想到这么细看之下,居然还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眼下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倒是挺期待过两年长开之后的样子。
第二天早上宁溪醒来的时候,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身侧早已没有了君骞煜的身影,不由奇怪道:“不是说要坐我的马车回京城吗?怎么不见了人影?”不过也没去细究,不见了正好,她还怕麻烦呢!
吃完早饭告别了杨家宝,宁溪一脚迈上马车,吓得突然后退一步,脚下一拌,差点儿摔倒,冯志海刚还在她身后,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宁姑娘,怎么了?”
宁溪忙摆手道:“没事,没事,快上车吧,还得赶路呢!”这回上车的时候小心地只把车帘打开了一半,闪身进了车厢,坐下的时候,隐隐听到杨家宝的娘亲念叨了一句:“昨儿刚洗的那身给你刚做的衣裳,怎么不见了?”
“昨晚风挺大的,会不会给风刮跑了?”杨家宝随口答了一句。
宁溪心中暗笑,这套被风刮跑的衣裳如今正穿在车厢内这个男人的身上呢,君骞煜懒懒地朝宁溪伸手:“有带什么吃的没?我饿了。”
宁溪拿出刚才杨家宝他娘硬塞给她的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黄澄澄的面饼,便拿起一个递给他:“吃这个吧!”
君骞煜低头咬了几口,闷闷道:“没你做的好吃。”
宁溪见他的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的样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乖啊,先吃点儿,在路上在给你买好吃的。”
一时尴尬,便低了头不看他,只听见马蹄“嘚嘚”,不多时君骞煜吃完了面饼,拿起宁溪放在车上的水囊,也不嫌弃,打开盖子凌空就喝了一口。
“还打算参加美食大会吗?”
“伤口怎么样了,还疼吗?”
两人同时开口,不由一愣,还是君骞煜先笑了笑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宁溪也道:“听说美食大会上会有许多热爱美食的人参加,原本我是想着,即使我做的菜不能引起王妃的食欲,也能被大会上许多人看到,起码能对双溪楼起到宣传的作用。”
君骞煜点头道:“这话不错,这也是大多数人参加美食大会的本意。”
“可是自从听你说了王妃的病因,我就觉得,美食大会是齐王对王妃的一片拳拳爱妻之心,对此,他一定也是抱了极大的希望的,如果我们竟将别人的心意当成是谋取自己利益的途径,实在是太过自私自利。”
“那你的意思是?”
宁溪突然坚定道:“美食大会我还是会参加,但不会再*髓笋了,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王妃恢复食欲。”
君骞煜奇道:“说得这么有信心,莫非你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宁溪摇摇头:“还没想好,对于齐王妃当年的所作所为,我是十分钦佩的,能为这样的奇女子做一点事情,也不枉我辛苦所学的这一身厨艺了,总之我一定会努力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靠在一边的车壁,毕竟昨夜一夜都没怎么睡,如今在马车的摇晃下,困意上来,竟然都睡着了。
途中冯志海唤过宁溪一次,似乎是问她是否要停车打尖之类的,当时宁溪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嘟囔了一句什么,反正马车没停,一路就到了京城门口。
越靠近城门口人声越闹,宁溪懵懵懂懂地醒来,恍惚了好一阵才想明白身在何处,猛地惊觉自己睡着的姿势不对,竟然是趴在君五爷的大腿上睡的,赶紧坐了起来,幸亏对方还好端端地靠在车壁上睡着。
宁溪一边暗自念叨:“没现没现。”一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不对,口水?悄悄地望了一眼刚才不小心趴着睡觉的地方,登时如五雷轰顶,那一大滩形迹可疑的印迹……
天哪,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