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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恨不得随他而去

秋冉一夜没睡,微曲着身体尽量想远离,又不能太远离。

天亮了。他的呼吸在晨曦中慢慢变浅、变快,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

他快要醒来,她马上闭紧眼睛,装作睡得很香。

袁克栋睁开眼睛,他看着头顶的床缦,淡淡的姜黄色底色上绣着盛开的水仙花。

上官宜鸢特别喜欢水仙花。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她睡得很安详。

不,应该说她装得很安详。

他的凝视下,她的脸在缓缓泛起红晕。他饶有兴趣看她像一朵芙蓉花缓缓盛开。

大约是觉察出他的视线,秋冉缓缓睁开眉目。

“你醒来了。”他问。

“嗯。”她点头。

尴尬,无比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不去晨跑吗?”

他翻身起来,窸窸窣窣背对着她穿衣服。大概是要准备出去吧。秋冉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你收拾收拾——”他站起来穿鞋时突然说道。

“收拾什么?”秋冉一时脑子没反应过来。

“过两天准备回平京。”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呆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的秋冉,“你不是说想仕安吗?”

“嗯、嗯。”她忙不迭地点头。

袁克栋没有再说什么,也没问什么,转身步出房间。

他一走,秋冉赶紧起床洗澡更衣。片刻之后出现在楼下时,雷心存在楼梯口向她行一标准军礼,“夫人早。”

“早……早。”秋冉绕过雷心存来到餐厅,上官家的老老少少都在。

秋冉惊讶地现,袁克栋也在。他坐在殷蝶香身边,不知交谈什么,殷蝶香正笑得合不拢嘴。博彦和惠阿霓以及莲芳都在微笑地看她,唯有上官云澈,正弯腰躲在桌子底下朝她挤眉弄眼做鬼脸。

“母亲、大哥、大嫂、莲芳。”秋冉走过去和大家一一打招呼,经过云澈身边时,她伸手想在云澈头上摸抚一下,被他一把打开。

“别碰我!”云澈叫道。博彦伸手在弟弟头上敲了两下。云澈瞬间老实。

“宜鸢,坐我身边。”

“好。”秋冉乖乖地坐到殷蝶香的身侧。

殷蝶香微笑地说道:“刚刚小袁都和我们讲了,你要同他一起回平京,是不是?”

“小姑子,你真要回平京?”莲芳在餐桌那头惊讶地问道。

秋冉点点头,默许这个事实。

殷蝶香马上对惠阿霓说道:“阿霓,宜鸢要回平京。你帮我准备些特产带回去给她婆婆和妯娌们。”

惠阿霓含笑道:“母亲,放心。我会准备的。”

“小姑子,恭喜你和袁司令了。”莲芳诚心诚意地说道:“你马上就可以和儿子团聚。”

“是啊。”秋冉回报莲芳以微笑,感到有一道目光像火一样烫烧她的皮肤。

“你很高兴吧?”莲芳又问。

“是……很高兴。”秋冉言不由衷地说道。

一顿简单的早饭,秋冉一边要应付莲芳的关心一边要不露出破绽。吃山珍海味也如嚼蜡。

————————

早饭一吃完,各人还刚散去。

袁克栋从身后一把擒住秋冉的胳膊,吓得她跳起,“你要干什么?”

他的手像火钳一样,目光炯然如炬。秋冉感到手指麻,被他从楼下往楼上拖拽。

“你——”秋冉的胸随着激烈的呼吸剧烈起伏,她无力地跟随他的脚步,几乎是被抱着。一阵眩晕后,她现又回到自己房间。

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昨夜缠绵过的大床。

明媚的阳光照在秋冉洁白的皮肤上,她不仅是脸红,脸上细细的小茸毛一根根竖起。脑子开始不由自主地乱想。

他凝视地看着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秋冉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什么,还是怀疑什么。勉强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们可以出去说——啊——”

伴随一声尖叫,她的衣襟二十四小时内被他扯开第二次。

“你想干什么?”她大叫。

话音刚落,双手被反扣在身后。背身向他,脸被压在柔软的枕头上。

洋裙被脱下来,光滑的背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手从肩一直顺着她的背脊骨滑到腰间,秋冉的腰间脊骨中央纹绣着一只斑斓的蓝色蝴蝶。他用手指抚摸着蝴蝶的轮廓。

秋冉咬着唇,大气都不敢喘。

宜鸢背上的蓝色蝴蝶纹身请的是俄国的纹绣大师精心设计刺绘,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了复原这个纹绣,惠阿霓花重金去俄国重新把这个纹绣大师请到松岛。一模一样的大师、一模一样的图案,才能骗过袁克栋锐利的眼睛。

他像要验证什么一样,用手指在蝴蝶上摩挲,按压,总算是确定它和记忆中的一样。

他看够蝴蝶,把秋冉翻过来。面对着面,秋冉气愤地扬起手来。他在空中握住她的手腕。

“我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摔倒两次,所以我不会给你两次机会!”

“所以——那又怎么样?”她高声道:“袁克栋,你怀疑我什么,大可说出来!大不了我不去平京就是!”

他的眸子升腾起怒火,秋冉感到他握着的地方一阵剧痛。她的表情狰狞起来,痛苦地说道:“我……我的手要断了!”

他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慢慢施加压力,直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才把她的手拿到唇边轻吻。他从她的手吻到她的唇,从唇延伸开去……

刚刚被佣人整理一新的大床再次变得凌乱不堪。

秋冉知道,他并不全然地相信自己。他也许不仅仅是怀疑她的身份,更多是不相信宜鸢的改变。

第二天,秋冉离开松岛的前一天,她和惠阿霓、袁克栋和上官博彦一起去墓地祭拜父亲、清逸和清炫。

未去之前,秋冉一再告诫自己要克制、克制。如果还像往常一样哭得几乎晕厥,是会让人疑心的。

宜鸢是理智的女孩,所谓理智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放任悲伤哭得不能自已,会给别人带来困扰。很不智,也很没教养。但想和做完全是两回事,当秋冉远远看见墓园里的青松翠柏时,难过得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她相信自己开口,一出来的肯定是眼泪和哭泣。

命运斩断的幸福,她握着的上半段,下半段埋在黄土中。

所爱之人已化成白骨,立在身边的乃是不爱之人。

祭拜完老将军,他们来到清炫和清逸这对双生子的墓碑前。惠阿霓拿出手绢一遍遍擦拭洁净如新的墓碑,博彦把白酒倾倒在坟前。

秋冉始终低垂着头颅,眼睛直看着自己的杏黄色的鞋尖。

袁克栋抚慰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她像触电一样躲开他的碰触,转过身跑到远处的大树下。

秋冉的离去并没有引起谁的怀疑,悲伤是缅怀的基调。何况这三人都是她的至亲。

年轻的生命,总是令人唏嘘不已。

战祸无情,同为军人。此等悲伤感同身受,袁克栋摘下军帽,在墓前弯腰鞠躬,以示敬意。

三鞠礼毕,袁克栋带好帽子走到秋冉身边。这一次他没允许她逃开,强力把哭泣的她抱在怀里。

“我知道你很伤心……”

“不,你不知道!”她痛苦地哭道,双手握着拳头捶打他的胸膛。如果他知道她的痛苦,就不会逼迫他们在停战协定上签字。不会放任王靖荛逃到奉州。

“宜鸢!”

“帮我报仇,帮我杀了王靖荛!”秋冉忘记惠阿霓的劝告,揪着他的军装,不顾一切向他把心里的诉求掀泄出来。“帮我为清逸报仇……”

她毕竟不是宜鸢,做不成名门淑女的典范。理智被抛到脑后,情感大大占据上风。过于的激动和伤心夺走她的意识,她眼前一黑,瘫软在他怀中。

“宜鸢怎么呢?”惠阿霓紧张地跑过来。袁克栋正在探着秋冉的额头,说道:“没有大碍。悲伤过度而已。”

惠阿霓忙从皮包中拿出醒脑的药膏用指甲抠出一大坨涂在她的太阳穴上,“快擦擦、快擦擦。”说着,用指腹给抹匀了。

秋冉幽幽转醒,喃喃念叨:“清逸、清逸……”

“她在叫谁?”袁克栋问。

惠阿霓不敢迟疑,马上大声说道:“她在叫父亲和兄弟们的名字,你听,清逸、清炫、父亲……”

袁克栋凑近耳朵,此时秋冉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

“宜鸢,你醒了?”惠阿霓大叫,猛力摇晃她的肩膀。故意在她耳边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晕倒,把袁司令吓坏了!你是不是太思念父亲和两个弟弟,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叫着他们的名字?”

秋冉看着惠阿霓,动了动嘴,悲伤地说道:“是……我确实是很想念他们,特别是爸爸。一想到他的死状就夜不能寐,寝食难安。”说到这里,又伤心地哭起来。

她的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袁克栋没有任何怀疑,打横抱起她往墓园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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