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谁的年华不是年华?
仕安说喜欢吃秋冉做的点心,秋冉便每天花心思为他做点心,好吃又好看玩样翻新的各色小点心。
绿茵茵可爱的白兔饺,将熟虾肉切成白豆大小的颗粒拌入虾饺馅内,取一块虾皮,放在左手四指上,用馅挑拨入一茶匙馅心至虾皮中央,再用右手拇指及食指沿边捏褶,左手相应转动,每转一次捏合一次直到包处女航一有蒂之小圆球。把蒂捏平,用小剪刀直分成两边,此为兔耳,将兔耳向后一推,再捏出一个嘴,耳下用火腿做眼睛。形态生动,活泼可爱的虾饺就出现了。
燕皮馄饨,燕皮是福建特产,用猪的精肉加了碱,捣成肉糊,在淀粉内擀成纸样薄的馄饨皮子,质地幼细爽口。包上肉馅,煮在高汤内最后起锅用胡椒麻油调味真是人见人爱,唇齿留香。
秋冉还特别会做粉果,粉果是用饭粉做皮,馅子是不加芡的散馅。饭粉是将白米饭晒干后磨细的粉,加少许澄面,搓成的皮,爽口而带弹力。粉果皮是手捏的,包成两头尖的角子,摇起来里面的馅子“沙沙”作响。粉皮晶莹透亮里面包上黄澄澄的蟹黄、绿油油的芫荽、红艳艳的虾仁又好看又好吃。
……
秋冉每做一道点心,小菱便说:“难得三少奶奶花心思把食物做得这么精美,我们该留一份给三爷尝鲜吧?”
秋冉冷不丁地说:“点心吃热不吃冷,莫等得他回东西又冷了。他不吃不好,要吃又真不好吃。与其让人左右为难,还不如不留。”
小菱差点被噎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得,三少奶奶倒是全为三爷考虑齐全,连他为难不为难都想到,旁人还瞎操什么心!
没有人天生是爱干活、喜欢做饭。秋冉不过是手忙脚忙来填满空白的时间。她对仕安是怜惜、是喜爱,他毫不知底细叫她,“妈妈”。老太太亲手把他交到她手里来,她有一份责任。
做母亲可不单单是烧两个可口的菜,做几个漂亮点心那么简单。孩子的衣食住行、教育成材方方面面都要仔细规划。
仕安的生活起居,秋冉勉强应付过来,他的读书学习,她就有些爱莫能助。
仕安虽没到上学的年纪,家里已经请了几位老师。除了教英文的孙哲,更有国文、数学、美术老师。作为母亲,秋冉自然得过问仕安的学习情况。隔不了几天,就必须和几位老师们见一次面。
这是秋冉最脑壳痛的时候,她如何后天努力也难望宜鸢项背。上官宜鸢是女子大学的大学生,不讲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至少对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见地,会讲、会说、会唱、会演。秋冉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还要一本正经装模作样和老师交流,然后安排仕安下一段的学习。
大概是宜鸢谦虚又谨慎,对老师们十分尊重。大家一点没看出她才疏学浅,反而交口称赞三少奶奶不仅才学高超,人又耐心。是难得的好母亲。
秋冉误打误撞倒捡一个好名声。
偶尔听见别人对自己的溢美,她总心虚不已。要是松岛的惠阿霓知道,绝对笑掉大牙。
秋冉也对自己的指手画脚心怀忐忑,闲暇的时候多不敢怠慢。经常恶补知识,就怕被人笑话。
袁克栋回来后,没有直奔秋冉住着的紫枫苑,而是先去了母亲住着的天福苑。
老太太看见他来,很是高兴。午觉也不歇息了,非拉着他的手说话。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得如此早?”
“刚好清闲,没什么事。”
“呵呵,难得你能来陪我说会话。”
老太太的调侃不无道理,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平日多回的是紫枫苑,人人都看出,他秋冉一家一室。把章沁心和越美都甩在脑后。
他和沁心虽然说从小青梅竹马,其实关系冷淡。感情这件事最强求不得,一开始的不喜欢往后就很难生出喜欢。感恩和亲情也许能相敬如宾走到最后,克到底意难平。
越美和他曾经也恩爱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刚新婚吧,好得也如蜜里调油。他喜欢她笑的样子,爱她聪明、善解人意。慢慢地越美也变了,变得烦人和腻味。不停地向他抱怨,抱怨他待她不好,不够爱她,把她当作宜鸢的替代品。
那是他和越美嫌隙的开始。
宜鸢。
他生命中最初也最绕不过去的女人。
“濂瞻、濂瞻?”
他回过神来,老太太端着一碟猪油糕放在他眼前,笑眯眯地说:“尝尝,这可是你那心尖上的人做的。”
老太太的俏皮话逗得身边的李妈妈合不拢嘴,也在一旁帮腔,笑道:“三爷,这可真是三少奶奶做的!咱们这位少奶奶可越来越厉害,老太太想吃猪油糕,又嫌弃油腻。三少奶奶就把猪油换成了松子,不知多贴心!哄得咱们老太太不知多高兴。”
老太太撇嘴道:“我哪里高兴?几块猪油糕,难道我没吃过?”
“吃过、吃过!我们老太太什么没吃过,天上飞的,地上爬的。皇帝没吃过的,老太太都吃过!”李妈妈笑笑着捶着老太太的肥厚的肩膀,笑道:“三少奶奶还说,要去上海给老太太配眼镜。这样老太太往后摸骨牌就不费劲了。老太太也不高兴吗?”
老太太满脸的老褶子,舒展开来,笑得如花一般。
“难得咱们三少奶奶这份孝心!”
袁克栋捏起一块猪油糕,食不知味地吃着。
听到这些赞扬的话,他应该是要高兴的。
可能高兴吗?
如果她不是她的话。所有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濂瞻、濂瞻!你又出什么神啊?”
袁克栋放下手里的猪油糕,望着老太太和李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挪挪身体,向着他靠近,然后说道,“我是想说,宜鸢真是有些变了。你也把过去的脾气改改。两口子好好过日子。火气收敛一些,女人不是家具,打坏了再买一套。女人是瓷,你得好好呵护。”
他点点头,没说话。
“怎么呢?”老太太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总觉得他今日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你如果最近不忙,就带宜鸢去趟上海。我听说,那里的洋医生很厉害,什么病都能看。虽然施大夫说宜鸢往后不能生,但也不一定是不是?”
李妈妈絮叨道,“三爷,老太太为了你和三少奶奶,特意在福源寺供了两百斤香油。老太太是供了佛的人。一定会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
听到这话,老太太更是笑得眼都睁不开,伸手示意袁克栋再坐近一点。说道:“还记得两年前,我在福源寺为宜鸢求签。签文真真不好,当时我就心凉了半截。所以这次你要接她回来,我心里确实不太愿意。”
袁克栋记得,当时的签文是“站在小站等火车,车轮滚滚人喧哗。呼啸一声车过去,我自空叹逝年华。”
这张下下签几乎就是宜鸢和他几年感情的映照,他是不信鬼神的人,当时差点流下泪来。
宜鸢的年华是年华,他的年华就不是年华吗?
感情走到陌路,也不懂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我前几天又去了福源寺,”老太太喜滋滋地说:“这次求的乃是上上签。我把签文给你看。”说着,老太太从手袋重拿出一张红色的签纸。
“性情正直又刚强,横刀立马大将军。逢山辟出通途道,无畏精神事必成。”
他把签纸收起来,对着母亲笑道:“签文好是好,就是不像是女子的签。倒像是要办大事的男子。”
“管他的。”老太太笑着说道:“反正是支好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