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宿舍楼是陈旧的老式楼房，灯光昏暗，公共洗漱间内，左右两排水龙头，水龙头的放水时间也是固定的，一到熄灯时间，供水房自动断水，正是因为这样，站在角落处，又是背对着那一排水龙头的韩桃并未被注意到，然而当她们聊得正欢，孙来娣来了，还没把她们说得都听全，她就猛地把自己的脸盆一摔，大声说：“你们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们的嘴！”

这一下几个女生都不说话了，孙来娣气呼呼地连脸盆都不管，也不洗漱了，直接回了寝室。

孙来娣走后，那几个女生看看没人，便又开始小声说起来：“切，你知道吗，孙来娣和我是一个乡镇的，我们都是常苏乡的，她爸和王艳艳她爸都快失业了，你看她横的。”

“我听说了，据说那个军荣罐头厂再过一段时间的就要倒闭了。”

“切，不就是韩桃的狗腿子一个吗，她也配！呸！”

“就是，韩桃学习好就跟韩桃好，这么想想她也挺不是个东西，以前怎么没见她跟韩桃好，还不是想巴着韩桃，上次我还听说韩桃给了她一个罐头，猪肉的，真是，还不是为了点吃的就舔着脸朝上贴。”

“王艳艳还不是一样，以前她和韩桃关系稍微好一点，但也没这么好吧？”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神经病有什么好贴的，切，上次怎么没死了呢，真是个祸害。”

几人正说着，忽然她们都后背一凉，因为她们听到一声仿若从地狱传出来的冷笑，这笑声竟然生生叫她们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转身去看，而后她们就好像看到一个厉鬼，这厉鬼目光森然，仿佛带血，她微微低着头，嘴角轻轻勾着，低沉而暗哑的笑声再度传来，透着寒冷，也透着一股杀气，然而当这厉鬼猛地一抬头，她们才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桃。

背后说人坏话当场被抓，几个人都不太敢吱声了，其中一个骂得最厉害的，哆嗦着开口说：“韩……韩桃，你回来了啊，真，真巧，你也在洗漱啊，我……我洗好了，再见。”

那人说完就要溜，可是刚走到门口，她就现洗漱间的门竟然被锁上了，可是谁会这么干？

韩桃笑容收敛，盯着这个女孩说：“谢欢瑞，你等一下。”

名叫谢欢瑞的女孩一回头，紧接着一盆冰凉的水就泼到了她身上，已经是十一月底，这个年代又没什么暖气，女孩瞬间冻得蜷缩着蹲了下去，嘴唇青脸色苍白，可是她不敢反抗，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刚才突然听到韩桃笑声后，她回头看到的那个韩桃太恐怖了，好像一个被折磨致死的厉鬼重回人间，想要为自己索命一般，谁要是敢招惹她，她绝对能叫那人粉身碎骨。

回身看向另外几个女孩，韩桃轻声说：“你们舌头是不是太长了，要不要我帮你们剪去一截？”

韩桃说话的声音非常轻，仿佛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然而正是这种仿若气音的说话方式才更加恐怖，因为普通人怎么会这么说话。

几个人战战兢兢不敢动弹，韩桃却走过她们身边，将孙来娣的脸盆捡了起来，在里面接了满满一盆凉水后，韩桃继续轻声问：“下一个是谁？”

没人敢说话，韩桃便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一个一个来好了。”

说罢，韩桃一整盆凉水倒到了下一个人身上，这个人跟着也蹲了下去，因为这水太冷了，冷得刺骨，而恐惧则让她们原本就冷的身子，更加难以取暖了。

六盆水倒下去，韩桃拍拍手，大功告成一样，轻松地说：“你们也都知道，我是神经病啊，那你们说话还不小心着点？被我抓住了吧？今晚我没带刀子，否则，这事情可就不是这么简单能解决的。对了，我不是请了一个月假吗，现在销假了，你们想要让我因为杀人或者伤人，再请一个月是假吗？哦，对了，我的朋友你们最好也别这么嚼舌根，因为我这个神经病特别特别护短。看，一开始你们说我我都没生气，可是你们说孙来娣说王艳艳我就生气了。还有啊，回去后多喝点热水，赶紧换上干净衣服，不要感冒，不然别人又会说我神经病，把你们都弄感冒了。好不好？”

韩桃说完，打开了洗漱间的门，而门口孙来娣刚好回来找自己脸盆，随后她就看到湿漉漉六个人低着头走了出去，她非常奇怪，走过去接水准备洗漱，刚走过去，就看到角落的韩桃正在刷牙。

孙来娣很担心地问道：“韩桃，你怎么……也来洗漱？”

韩桃边刷牙边含糊不清地说：“咱们六个宿舍共用这个洗漱间，你说我怎么也来洗漱？难道在宿舍里边？”

孙来娣着急地解释：“不是，我是说，你没听到谢欢瑞她们几个胡说八道吧？”

韩桃摇摇头，将嘴里的牙膏沫子吐掉，问：“说什么？我才刚进来啊。”

孙来娣松了一口气，说：“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快刷牙吧。”

韩桃微微一笑，说：“你怎么这么奇怪。”

孙来娣拍了韩桃脑袋一下说：“你才奇怪。刷牙了，别说话，不然崩我脸上牙膏星子。”

韩桃无奈一般继续刷牙了，孙来娣却还是有点担心，她生怕谢欢瑞几个人在韩桃面前乱说话，引得她心里难受。

可实际上韩桃哪儿会那么柔弱，她真的是一个从地狱走来的人，别说随便几句流言蜚语，就算有人当着她面骂她，她都不会太生气，不过她气的是这些人竟然连孙来娣和王艳艳这么善良的人都骂，她们俩是韩桃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就好像上一世的自己，她保护她们俩就好像保护了自己一样。

晚上快到熄灯时间，柳如烟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一个消息，说她和市警局局长的儿子订婚了，边说她边斜眼瞥了瞥韩桃，随后目光充满了骄傲，仿佛此刻她不是和警局局长儿子订婚，而是成了警局局长的老婆，后台硬着呢。

对于高中生订婚的事情，韩桃并不陌生，其实八十年代初和八十年代中后期也有很大区别，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高中基本上就不允许谈恋爱了，也有了“早恋”一词，可是八十年代初学生订婚却很正常。

通常情况下，到了高二高三，学生年龄基本上都已经是十七十八岁了，在凤栖县这种略显偏远的县城，女生十六就可能结婚生子，一些注定考不上大学的，很多家人甚至高一就开始给他们相对象，所以凤栖一中几乎每个班级里都有两三个人已经订婚了。

很是骄傲，柳如烟说：“我可告诉你们，以前我什么都不说，你们觉得我好欺负，但是现在，你们再欺负我看看，我分分钟就能把你们送去监牢里，不然就枪毙。”

柳如烟说起来真的是个挺好看的女生，娇俏可人，可是她的话真是怎么说怎么不中听，反正听着她的话，韩桃没一点巴结她或者害怕她的心思。

王艳艳和孙来娣则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她们也奇了怪了，平时谁也没欺负过她，要说欺负可都是她欺负别人，而且她习惯拉帮结派，曾经还张罗着整个宿舍一起排挤王艳艳，怎么现在说话的口风一变，倒好像平时是她们欺负了她一样？

柳如烟看韩桃不理会自己，点着她的名字问：“韩桃，你听到了没有？”

韩桃微微一笑，回答：“哦，我听到了，既然你们订婚了，那么你未来的老公应该也非常了解你了，你过去干过的事情他再听一遍也没什么对吧？”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哼，你反正也不认识我未婚夫是谁。”

韩桃似乎认真想了一下说：“那倒是，不过和局长说不也一样吗，比如今天你拿这事威胁我们，也是个挺有意思的笑话，不是吗，柳如烟？”

“你……你……”柳如烟哪儿想到韩桃这么无赖，而且她还现自己只要面对韩桃，就开始害怕，她敢看向韩桃，却几乎完全不敢和她对视，这种挫败感让柳如烟很不舒服。

王艳艳看柳如烟和韩桃似乎要吵起来，赶紧说：“好了好了，快熄灯了，都准备睡觉吧。”

柳如烟一屁丨股坐到自己床上，想了半天闷闷地开口道：“哼，明天我未婚夫就转学到咱们学校了，以前他可是长青市一中的，可不是小县城高中的。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还敢不拿我当回事。”

柳如烟说完，似乎还不满意，可是无论她看向谁，似乎都没人理她，也没人过来安慰她，更加生气的她只能狠狠摔了自己脸盆，用巨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韩桃没事人一样睡了过去，可是第二天一去教室，韩桃就有点懵，因为那个据说是柳如烟未婚夫的转学生，他竟然一看到自己就开始向自己求婚。

心里痛骂这人可能是个傻逼，而后她就看到柳如烟泪眼汪汪的眼睛，然而，当天，柳如烟这位未婚夫竟然又向王艳艳求婚了，看看那个一头黄毛的家伙，韩桃心想，这人做派应该不止是西化，而是淫丨贼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