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被立香祈求赶紧回来的南野秀一此时也挺忧伤的。

并不是四十五度望天，一明媚一半忧伤的那种。而是对于现实, 对于眼前生的事情感到万分忧伤。

用一句话来总结的话, 大概就是‘傻子太多，骗子都要不够用了’。

先是这次黑暗武道会的规模, 比他想象中更要大，也更加耽误时间。

只要能胜利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奖品。

数以百计, 不, 数以千计的人和妖魔前赴后继的冲了上来，这其中甚至不乏人类, 乃至妖魔当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强’的个体。

‘只要你够强, 你就能得偿所愿’看起来似乎非常励志值得一拼, 但在南野秀一看来, 这完全就是一场骗局。

一场正在不断地将人和妖魔拉扯进来的巨大骗局。

就像绞肉机一样一天不停的搅碎生命，吞噬灵魂。

先不说那个叫左京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拿到这些让无数人追捧的珍宝的。就说这个, 敢赢就敢给的规矩。

人类这种生物，任何行为都是有目的的。

无论是实质上的目的，还是精神上的目的。

‘想要得到什么’、‘想要体验什么’甚至只是‘无聊想做点什么’都可以成为行动理由,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是奇葩的理由。但也总归是一个原因。

但在做左京的行为中。

他并没有感到这些。

他在因为看到人类和妖魔厮杀而快乐么？或许有, 但这微弱的快乐，并不足以成为驱动这样的男人行动的原因。

所以他一定还有什么隐藏在更深处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这次打工真是亏了。

他叹气。

不过就算他真的很想及时止损开溜，现在也不能撂挑子不干。

答应了工作是一回事儿, 他现在的队友都是不错的家伙也是一个原因。（尤其还有一个以前就有交情的人在）

总不好坑好人。

南野秀一叹气的样子被浦饭幽助看了个正着、

“怎么了？”

梳着背头, 看起来就很像不良的少年好奇的问。

他对这个容貌秀美端丽好像女孩子一样的同伴其实还挺好奇的。同不打不相识的飞鹰和桑原不同。南野秀一是飞影和上面推荐给他的队友。

虽说之前为了测试水平也打过一场, 但也仅限于摸了摸对方的底儿。并没有什么其他更深层度的沟通。

据他所说的‘之所以同意帮他’除了是接到了工作之外，也是看在飞影跟他过去有过交情的份上。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前者。

为了今后能有更好的展，更多的人脉关系而提前做准备——总之是只有好学生或者说是精英阶层才会去早早考虑的事情。

对他这种混日子的学生来说，能顺顺利利熬到高中毕业，拿到高中文凭就已经是中远期的最大目标了。

工作啦养老啦，甚至于成为什么样的人，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这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事情，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大概也不在桑原和飞鹰的考虑范围内。

或者说，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种场合的人，会考虑这些才比较奇怪。

好学生南野秀一，可以说是这里的异类了。

“在想请假的事情——之前没想到会请这么久的假，搞不好会穿帮吧。”

“虽然课业方面已经拜托朋友帮忙做笔记了，但恐怕会落下不少——估计她也会生气吧。”

卫宫估计会很火大吧。

之前明明说的只是三五天，现在都一周过去了还没见到头。参赛者一波接一波的涌入其中，就算有人死了或者重伤到再也无法参赛，也总有新人参与进来。

虽然比赛的擂台不止一个，但会场却只有这一个。就算几个擂台同时使用，每天能进行的比赛也是有限度的。

一周过去了，也只结束了预选赛和初赛。决赛都还看不到影子。

再这样下去，他真要申请额外补贴了。还得让上面想办法搞定他请长假的事情。今年可是要升学的关键年份，他又是老师们严重的重点苗子，肯定会重点关照。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这种事打扰到妈妈。

“……”真是非常质朴的担心呢。

属于好学生的质朴关心。

浦饭幽助嘴角抽了抽，不过他的注意力却被他话中另外透露的信息所吸引。

“你有朋友？”

南野秀一一挑眉。

“我有朋友很奇怪？”

“不是说这个，就是你第一次称呼谁是朋友，很少见啊。”尽管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四肢达的纯武斗派，但浦饭幽助在这方面其实还挺敏锐的。

南野秀一品学兼优又长的这么好看，有朋友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他对谁用了‘朋友’这个词汇。

就连自己这些姑且也能说是有过命交情的人，在他口中也只是‘同伴’而已呢。

再其他的就只有‘老师’、‘同学’这样而已了。

因此第一次听他说‘朋友’，他是真觉得挺新鲜的。

“嗯，朋友哦——不过具体情况要保密。”红的少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是女孩子啊……”浦饭幽助随口一说。

同性朋友的话，应该非常普通的就顺势介绍了吧。毕竟也没啥可隐瞒的，不过如果是女性朋友，尤其是关系好的，顾虑就多了。

就比如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把萤子挂在口头，抓住谁都要晒一遍。

南野秀一笑而不语。见状，浦饭幽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等等、不会是真的是女孩子吧！？”

不会吧？

“你这样明明一心向上的精英的样子，竟然也会交女性朋友？”

“什么样的女性啊，是什么大和抚子么？还是哪里的超级精英？”

“说说嘛！”

事实证明，八卦不分性别，在八卦面前，人人平等。

***

别人忙碌的时候，立香也没闲着。

除了要忙学校安全委员的事情之外，她还要给梅林那个混蛋网骗擦屁股——那家伙不知何时又撩了纯情少男少女的心，然后丢下一句‘最近有点忙’，人就消失了。

老实说，面对这样谈出感情就消失的辣鸡，如果不是认识了很多年再加确实受到不少帮助，她一定早早就跟他断交了。

虽然这家伙作为朋友还算合格，但人品真的是非常之糟糕。

作为极少数他的亲朋好友，这次她也要背锅了——只要她一上游戏就会迎来一波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狂轰。

BB最近也怪怪的，虽然还在努力练号，但却几乎不跟她沟通。就算自己主动找她说话，回答的也都很简单。

如果不是这个游戏不能用挂，账号也绑定了个人数据无法被盗号。她都要以为账号背后换人了。

BB怎么可能表现的像个羞涩少女嘛。

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事情。就觉得虽然没生什么值得说明的大事，但自己就是格外忙碌。悲伤的是自己还没忙出个明显的结果来。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生。

或者说，其实生了一件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事’。

被自己当成摆设丢在鱼缸里的桀派。

那个偶尔问他点什么都跟怎么他了似的的桀派。

他，竟然主动干活了。

立香心中充满了震惊，隐隐还有点小感动——这完全是意外之喜。

大概等同于‘天惹我家狗狗会叼拖鞋了’那种感觉吧。饲养的小动物，做出了超出自己希望的事情。

原本养着它也只是看着它防止它再作乱，在加上觉得偶尔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需要的消息。这家伙虽然别扭，但为了活下去，一直以来都很诚实。

并不是说要黑人类，但……这家伙在这方面，比人类要诚实的多呢。

在保住性命这一点上。

只要能姓名受到威胁，就毫无隐瞒。

非常诚信切耿直了。

因此它在自己主动提要求之前就干活了，真是让自己非常之意外。

虽然只是打扫了书房这种小事——她甚至想个推特什么的晒一下。

不过考虑到桀派的本来身份，她只得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叫来亲哥一起来围观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桀派是怎么做到的，书房突然就变得格外干净。

原本书房也不脏，但毕竟属于不常用区域，打扫的频率没有那么高——平均下来就是一周或者两周一次吧。

而且也不是那么全面，书柜顶上啦，壁灯啦，之类的并不会每次都擦。

但今天一进门，整个书房却变得异常干净整洁。就连平时都没人碰的书上落的灰尘都没有了。

直白一点说，书房就变得好像新的一样。

“真厉害啊。”

卫宫士郎也出了感叹。

作为经常做家务的人，他自然明白想要把房子打扫到这么干净，究竟要花多少时间精力。不止是表面的部分，还有平时注意不到的边边角角，全都细细的被打理到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强迫症之外，就只有家政行业的老手了。

他肃然起敬。

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立香弄回来的什么怪东西。（立香没全说明）

虽然家里不少一口饭给它。（实际上好像也不吃东西？）但怪丑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丢在书房与其说是当摆设，倒不如说是‘碍事’。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这养着不亏啊。

要是天天都能这样，相当于养了一个全能家政。

卫宫士郎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对它再好一点，再亲切一点了。

干活这么实诚的人可不多见。

面对卫宫兄妹的惊叹，桀派暗喜又不屑。

他对两人惊叹表情很受用，但同时又觉得这两人真是没见识。

太没见识了。

这么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

真丢人。

他这么想着，悬着的心也落回去不少。

会做这种事情，当然不是因为它喜欢这样。事实上，它一直认为这种工作都是最低等的仆役才会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出身或者才能。只能世世代代低着头，伏在地上做这种工作。没有任何意义，也产生不了对人类史来说有用的价值。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从这个最低级的，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工作做起。

以便证明自己是有用处的。

——这是以前的桀派从来不曾想过，也不认为会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七十二魔神之一的桀派。

竟然有一天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价值’。

起因其实很简单。

由于他最近表现比较好（乖巧），立香允许它看房间里的书，还找了个自己不太用的平板来给他，让他可以看看电视剧之类的打时间。

虽然她不知道魔神柱究竟是怎样的构造，但整天什么都不做只能无所事事的待在鱼缸里恐怕不是太好的滋味。

于是因为立香的好心，他第一次，接触到了现代人类的精神娱乐项目。

电视剧。

作为魔神柱，以人类为主要角色的故事他当然没少看过。不如说，他所经历所见到的，全都是由人类主演的故事。

喜悦的，悲伤的。

快乐的，痛苦的。

痛苦的，痛苦的，痛苦的。

正是因为见证了太多痛苦，太多虚无，他们才认为王的统治出现了错误。人类的进化和展出现了错误。

才决定通过‘伟业’来纠正这个错误。

三千年来，他也一直作为魔神这个群体的一部分，为之不断努力着。

直到在某处，他们的伟业被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彻底击碎为止。

直到自己，也被某个曾经是人类女性的人类，彻底摧毁为止。

他不曾停止思考，不曾停止工作。

一直到现在。在现自己‘无所事事’之后，为了打时间开始看起人类明的，由人类自己扮演不同的角色的精神娱乐项目为止。

开始思考个体的自己的事情为止。

他现自己成为了自己曾经不会放在眼中的，弃之如敝履的那种存在。

‘没有用处’

‘派不上用场’

……废物。

不需要存在的东西。

没有存在价值，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的东西。

他开始担心。

若是自己一直这样下去，卫宫立香会不会有一天彻底不耐烦，将曾经威胁他的事情真的在他身上实施起来。

他并不惧怕一时的痛苦，但他害怕在这之后，她最终会出尔反尔，结束他的性命。

结束魔神桀派这个个体的存在。

那是他现在最恐惧的。

尤其在他现，自从上次交谈之后，卫宫立香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好似自己再也派不上用场的时候。

他感到了生存危机，为了避免死亡结局，他思考了很多。

最终得到的答案。

是无论如何要展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换言之，他要有所作为。

至少要做到能让人觉得有用的地步。

如果是灵基还在的自己当然没问题。就算只是个体，他拥有的魔力也足够让他创造对普通人来说可以说是‘奇迹’的现象。

但现在，灵基丧失，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聚集起一点点魔力，还没办法长久储存的情况下。

他唯一能想得到的，人类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有人做的事情。

只有打扫了。

这个曾经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认为没有任何价值的工作。

因此他计算着魔力，将打扫这一工作做到了极致。之后就忐忑的等待着被她现，证明自己的一天。

为此一直在忐忑着。

直到今天看到卫宫兄妹的反应，才算尘埃落地。

哪怕要一直打扫卫生，甚至打扫整个房子的卫生都好。

只要不被……

当然，桀派那宛如思春期少年少女一般细腻又纠结的思绪，立香是感应不到的。

老实说。她除了惊喜之外，还真挺意外的。

毕竟严格来说他们可是敌对关系。桀派也并非是她收容的手下之类的，而是手下败将，是俘虏。

敌对的关系并没有改变。

她也不指望桀派这种本来就不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存在能突然就向着人类了。

但今天这个展开……

到底是他突然开窍了，还是……单纯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