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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仄仄锋芒摇翰墨(下)

三日时间极快。

作为梁国最有名的军武盛典,洛匈大会在这日一清早便开始了。

洛匈大会是梁国中每三年一次的全国性盛会,主要目的是选举出下一届长天骑各部将领。

选举方式为持续挑战式,接到挑战的原将领需接受挑战,双方各取武器。挑战者出挑战后,被挑战方可以直接认输。但是那样的话,暂不提其军衔这方面,单是其军中威信所受的损伤便难以估量,这对于一个将领来说,其伤害毫无疑问的要远远大过降级了。

挑战胜利者将会接过被挑战者原职位,并且等下一位挑战者,直到无人敢挑战。而被挑战者若成功则留守原职位,若失败则直降一级。

幼时孟惊羽听到这一晋升方式时,尚且不明就里,可如今细细想来,孟惊羽却是连呼大妙。

该方法一则公开公正,所有人皆可观看,公众信服度极强;二则军中向来讲求以武服人,这一方法可以充分保证军中每一个将领威信的延续性;三则长天骑中只有武职为挑战模式,所有文职加上督军职位均由皇帝任命、有单独的卫队保护、且权利高于武职,这样既保证了军队的凝聚力与战斗力,又可使军中文武职位相互制衡,间接地维护了皇权。

实在不知道是谁想出这等妙法。

场内的挑战不愠不火的进行了大半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洛匈大会召开当天的下午。

众人沸腾的原因很简单,梁国四皇子萧瑀要挑战大梁征南将军许浑。

这是史上第一次有皇子来挑战军职。

长天骑内部等级与其他梁国军队相同,上设最高职位为军队番号后缀大将军三字;其后设立三个将军——如长天骑设立的即为征南将军、镇南将军、平南将军,三位将军平级,不分大小。再其后每位将军后设立两位副将,副将后又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营长等各衔位。

军中各职位虽极少为皇亲担任,但一旦有皇亲参与,职位必为咽喉要位,实权极大,且基本为皇帝亲自任命。

而此次萧瑀所谋求的征南将军一职既非皇帝任命,又非军中咽喉要位,所以好奇的人占了一半。而且,这四皇子是出了名的闲散,日日诗书酒茶,向来不问朝事。另外一半,则是想看看这平日里难能一见的皇子究竟是何模样。

事实上,这场让大家期待已久的战斗结束的却极是索然无味。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且不说萧瑀本身武艺如何,单只是许浑以一个不咸不淡的将军身份真刀真枪的对战一个皇子,即便不会未战先怯,但是出手时留手那么一下两下却绝对是可以预见到的。

更何况很明显的是,这个极少露面的四皇子绝非武艺平平。

得胜后,众将士大约皆是顾忌萧瑀的皇子之身,并无人继续挑战,萧瑀也没依常例继续等待下一位挑战者,而是自台上下来,行至梁帝御驾前,端正跪好,道:“父皇,儿臣自知挑战征南将军一职已是开了先例,此时本应向您负荆请罪。但是嘉恪皇姐乃儿臣亲姐,儿臣母妃早死,长姐如母,儿臣作为弟弟,实在希望可以替皇姐说句话。”

梁帝眸光一寒,不置可否:“你这孝悌之义倒值得一赞。当着这各国使节的面,既然是有关招婿之事,你说便是了。”

萧瑀一叩,道:“父皇,此前皇姐在洵河一战时便听说林相智计无双闻名天下。而后我梁国在参与齐楚协定停战之事时,二人结识,互相钦慕,渐生爱意。虽然诬陷皇姐清白之事是子虚乌有,但二人情义却是半分不假。儿臣实在是不忍再看皇姐这几月来日渐憔悴消瘦,方才斗胆在父皇面前——”

“斗胆?岂止是斗胆,朕看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你这孽子让朕如何向这里的各国使节交代?爱慕?哼,不过是年少无知!”梁帝打断了萧瑀的话,震怒非常,一脚将萧瑀踹开,眼光却在不经意间飘向了一旁负手而立的齐使五皇子高远晨。

高远晨一身黑色窄袖骑装,胸前绣着五爪金龙,袖口缀着浅浅的黄缎边,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端的是意气风。接触到梁帝意味深长的目光,面上笑意不变,甚至还轻轻点了个头。

孟惊羽触到梁帝眼神所向,又仔细的打量了一圈高远晨,心念一动,更不相信这消息是齐国放出来的。

他的目光转向了一直站在梁帝身边不远的林世卿。

梁帝说完后本是无人再敢接话,都怕触了皇上霉头。

可林世卿却忽的站出来施礼道:“陛下,既提到此事,下使便决计不能置身事外。多年前公主与下使相交相知是否只因年少无知,陛下在上,小相自不敢妄言。不过,相信以陛下英明,定然可以断定在场的各国青年才俊谁才能够赢得公主青睐。”

林世卿这话说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仿佛已经确定了梁国未来的这位驸马就是自己一般。

听了这话,高远晨和孟惊羽脸上倒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场中其他使节脸上的颜色却都有些不大好看。

孟惊羽的眼神中有些疑惑。

他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放出了这个消息,又是居心为何。而今看到了各人的反应,原本以为放出口风的人应该是林世卿才对。但是却又见他为了这位公主颇像是有些奋不顾身的意思,好像又不是他做的这事情了。

孟惊羽凝神瞧着,心道:林世卿这个算盘打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些,若不是当真喜欢这个公主,那便足可以确定这些谣言一定是他放出来的。

梁帝不愿得罪各国,此时见林世卿开了口,自然乐得顺着他的意思说:“那林相的意思是?”

“择日不如撞日,既提到此事,不知陛下以为今日如何?”林世卿向梁帝躬身道。

“这有些太仓促了吧。”梁帝面色微沉。

“此事关乎公主的终身大事,何来仓促之说?更何况依贵国四殿下所言,更是宜早不宜迟。”

“可……”

梁帝正欲再说些什么时,圣驾正前方却直冲出来一匹马,一宫装丽人自马上翻身而下,手膝踞地,用力磕头道:“父皇,儿臣心意早已说与您听,您又何必为难世卿?若非顾及国体,儿臣与他只怕早已寻得一处世外桃源相守相伴了。”

最后一句,喉头似已有哽咽之声。

来人正是梁帝亲封的嘉恪公主,萧瑶。

梁帝脸色涨得通红,一拍桌角,怒极道:“大胆!军营重地,岂是你来的地方?竟还敢来说这般无羞无耻之事!顾及国体?哼!我梁国国体都被你这不肖女败坏的一干二净了!”

言罢,抽出身旁侍卫佩剑,上前两步直指那嘉恪公主。梁国臣子一见帝王如此,立刻黑压压的跪下了一大片。

立于两旁的各国使节一见此景,心下不由皆是有些腹诽,但多数仍是出来劝止道:“公主不过是少不更事,陛下不必如此动怒。”

谁料那公主不禁没有后退,反倒挺身欲将剑刺入胸口,只是被林世卿及时用手握住,止住了长剑去势才没刺到她胸口上。

林世卿温言道:“陛下广宴各国,欲为公主觅得佳偶良缘本是美事,何必与公主闹到这般情景?若是小相勉力能够符合陛下要求,陛下又何不成人之美?”

一缕鲜血自他的手掌缓缓流下。

梁帝松了手中长剑,挥袖怒道:“好大的口气!朕倒还真想看看你这‘文相武将’的林世卿,究竟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着朕的面如此大言不惭!”

“陛下吩咐便是,小相绝无半句怨言。”林世卿笑意不减,又是一揖到底。

“父皇,”一直跪在一旁没有作声的萧瑀忽道,“父皇所言不错。今日天色已晚,枯坐于此近一整日,相信您与各国使节都已是有些疲惫了。正如父皇所言,现在便决定皇姐婚姻大事,确然是仓促了些。具体事宜不如明日再做计量。父皇您看呢?”

见状,旁边又是一名梁国大臣躬身道:“四殿下所言极是,陛下与各位大人们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议此事。”

言罢,又有几名大臣附议。

梁帝一见如此,只得敛下怒气,又吩咐了几句,说是过几日再议,方才各自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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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汐,你今日太过鲁莽,为何临时改变计划,扮作萧瑶闯入校场?”林世卿看着手上已被包裹好的伤口,笑容冷峻,“你最好能给我足够的理由。”

月汐听后立即跪下,道:“公子息怒。原本萧瑶就在咱们的控制下,萧瑀也已经答应合作了,属下此番易容作她绝无任何后顾之忧。不过属下这般做,自然也早就做好了受到公子惩罚的准备,只是……今日铃铛自绯衣楼得来了一个消息。”

林世卿眸光不错的盯着月汐。

片刻后,月汐抬头续道:“那是左使大人传过来的消息,几日前孟惊鹏逼宫弑父,而昨日……已经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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