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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四爷摇摇晃晃在街上走,没多少力气眼看停下来,给人感觉是一只强弩之末旋转的骰子,最终得停住。山口枝子从暗处看见他,她没走出躲藏的屋子。
“四爷,让我好找你呀。”妓院的荣锁迎面走来,虽然胳膊弯处没有大茶壶,仍然走堂子步伐,挎大茶壶的姿势。
“找我?”徐德龙拍拍衣袋,可怜地说,“镚子皆无,我连盘子客盘子客:到妓院只说说话,听听歌,喝喝茶,叫“出盘子”。都当不成。”
“哎呀,谁找你干那个呀!”荣锁说,“吴老板和邵管事来了,在佳丽堂等你。”
“吴老板?邵管事?”四爷差不多将两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交过手的赌徒无其数,怎么都记得住啊。
“从四平街来,洋蜡铺……”大茶壶荣锁提醒道。
“哦,是他们俩。”
“走吧,等你成其时候(时间很长)了。”荣锁说。
他们冲上次输的金条来的,躲没道理,也不是四爷的性格。只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今日手气太差,几乎场场输,这样的牌点儿去……他犹豫,腰里没钱也是犹豫因素。
“他们俩说了,只要你手上有指头,胸脯上有肉就行。”荣锁转达了来人恶毒的话。
徐德龙举了举手,十指健全道:“走!”
几盏带罩的煤油灯照亮赌博场面,佳丽堂的一间屋子中央摆放四仙方桌,徐德龙、吴老板分坐桌旁,每人身旁都置一张小茶几,放着茶碗,赌场提供的设备。
徐德龙的茶几放着杆旱烟袋和羊皮烟口袋,身着蓝旗袍女孩,装满一锅烟递给徐德龙,并划火柴点着。
吴老板的茶几上是一顶礼帽,一副墨镜,身着红旗袍女孩手执一南泥壶,送到他嘴边,他便对着壶嘴喝一口,摆着被人伺候的谱。
离赌桌稍远一点,邵管事、栾淑月坐在一把椅子上观看,他们的身旁另有几名围观的人。人人都看得出来一场不同寻常的赌,来会赌爷徐德龙的人心怀叵测,来者不善,开赌前,吴老板说:“四爷,我们是不是亮下底儿呀?”
“嗯!”四爷将手掌拍在桌子上,“你看够了吧?”
赌爷徐德龙这一拍,震撼了局外观战的人,赌爷的形象是乎更清晰明确,称得起赌爷的人才敢把自己的手押上桌,不亚于那个洋人《国赌史记》(李敖):十六七世纪的英国文学家李雷,曾做诗描写爱神丘比特跟他的情人赌牌,女方以吻做赌本,丘比特以弓箭箭鞘做赌本。不料丘比特霉运当头,输掉弓箭箭鞘,甚至连他妈的鸽子麻雀等等,都一齐输光。最后他赌得兴起,竟以两只眼睛下注,结果仍是一输到底。的行为。三江地区赌徒做赌注有房产、耕地、妻子、儿女、胸脯肉、手指……整只手只四爷一个人这么做。
“中,一只正(右)手。”征得吴老板同意他点点头,随即将自己带来的成捆崭新钞票堆在桌子上。
堵桌上四只骰子装在盒子里,盒子已打开。
“吴老板,是玩摇虎骰,还是花六地?”徐德龙问。
“不!”吴老板口气很傲,说,“听说你有一对铜骰子,咱俩对掷。”
徐德龙从大襟内兜掏出一对铜骰子,放在吴老板面前说:“验验骰子,看里边灌铅灌水银做手脚没有。”
吴老板抓起骰子,掂了掂,摇了摇,放耳畔听了听说:“四爷鼎鼎大名,怎会干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我们开始?”
“开始!”
围观者的情绪被赌徒沙哑声音调动起来,赌者亢奋,观战者亦如此,因为是令人亢奋的一场赌。
徐德龙灵活地捻动骰子,从容略带潇洒地掷出骰子,喊道:“大!”骰子转动,停住,骰子点数:5,6。
吴老板手攥骰子,对身旁红旗袍女孩说:“伸出右手!”红旗袍女孩伸出白胖胖的手。他将骰子放在她的手心,把着她的手攥一下,而后他将那骰子掷出道:“大!”
“吴老板为什么让她攥下骰子?”栾淑月低声问身边的邵管事。
“女孩手干净,灵。”邵管事说。
栾淑月不解地问:“女孩手摸过的骰子那么灵,能掷个大满贯?”
骰子转动,转动,停住,骰子点数“6,6。”
“噢!”观看的人惊叹道。
吴老板得意,拉过红旗袍女孩的手,拍了拍说:“这手!红酥手,黄藤酒,满园……”
第一回合四爷输,还有两个回合,他们继续掷骰子。
“小!”
“大!”
掷出的骰子旋转,停住,显点数,桌上的钱推来推去。最终吴老板还是输了,有些烦躁,手挡开红旗袍女孩递过的南泥壶,挑剔道:“茶太淡,加叶子。”红旗袍女孩甩掉残茶,重新沏茶,胆怯地候在一旁。
徐德龙深吸一口烟,将燃着的烟袋交给蓝旗袍女孩端着,鼓着腮帮子,仰起脸,嘴欠一条小缝,一缕青烟袅向头顶的煤油灯。
吴老板准备掷骰子,将仅剩的几张纸币全押上,喊了声:“小!小!”骰子旋转……骰子点数:2,1。他喝口茶,脸浮笑意。
徐德龙吐净口里残烟,掷骰子道:“小!”骰子旋转……停,点数为1,1。
吴老板将钱全部推给徐德龙,一脸懊丧。
“装袋烟!”徐德龙向蓝旗袍女孩说。
场子很静,掷骰子停止。观看者目光集中掷骰子桌上,徐德龙面前堆着钱,吴老板面前桌面空荡,他输得精光。
徐德龙审视吴老板,滋味地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