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逃离
慕容昊终于淡淡开口,声音却带着沙哑,像是一把生锈的刀,生生摩擦在另一把生锈的刀上。
慕容祈听着这样的声音,心头一惊,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慕容昊一袭黑色的常服,没有半点儿修饰,冷峻的脸上如今多了一层胡茬子,多了份沧桑。
他的双唇紧抿,犀利的目光却再没有了往日的锋利,似骤然老去了几岁。
慕容祈的心底愈难受了几分。
在他的印象里,慕容昊从来都是高贵自持,沉稳内敛,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似天下最完美的人,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
不过十来天,这样的父王却变成了如今历经沧桑的模样。
慕容昊看着呆呆出神的慕容祈,叹了口气,弯腰将他抱起,柔声安慰道:“与你无关,父王,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
得了父亲的安慰,慕容祈一把抱住慕容昊的脖颈,哇哇大哭了起来。
慕容昊安慰的拍打着他的脊背,缓缓坐了下来。
父子俩在竹园内坐了不知多久,慕容祈渐渐收敛了哭泣,这一番泄下来,他的心情较平日好了许多。
他低头盯着慕容昊胸前的盘口,小声问道:“父王,娘亲真的找不到了吗?”
感觉到慕容昊身体骤然僵硬,慕容祈的心沉了。
可他想了想,又道:“父王,祈儿觉得娘亲没死。”
“哦?”慕容昊低头看着他:“怎么会这么觉得?”
慕容祈仰起头,对上慕容昊的双目:“因为祈儿没有梦到娘亲。”
慕容昊正要失笑于孩子天真的想法,却又听慕容祈道:“娘亲是好人,上天必定会庇护,上一次不也坠崖没有事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顿时让慕容昊想起神医谷的境遇,还有红灵犀是前世之魂的事。
那么离奇的事情都能生在红灵犀身上,或许上天眷顾,她真的不会有事?
慕容昊“嗖“的一声站起来,复又犹豫的看了慕容祈一眼。
内心的愧疚,让慕容祈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不少,见状立刻道:“父王你就去找娘亲吧,儿子自会照顾自己。”
慕容昊眼底闪过安慰,伸手揉了揉慕容祈的头顶:“那你乖乖在家,父王去找她。”
“嗯。”慕容祈点头:“父王放心,祈儿会好好读书习武,照顾好自己。”
慕容昊安慰一笑,那笑容却转瞬即逝。
他沉着一张脸迈出竹园,沉声吩咐道:“沐浴更衣,让湛卢点30黑甲军便装前厅候旨。”
不一会儿,三十几人的骑队便从太子府后门奔出,朝着城郊皇陵东南侧的小镇奔去。
马蹄很急,如骤雨落地,令得闻着都不由得心口紧了紧。
……
燕云镇,原本不是个一个镇,只因为早先皇陵的看守者拖家带口的过来,渐渐便在皇陵山脚形成了这个镇。
又因为开国皇帝曾率兵灭了燕云十六国,众守陵人心存敬畏便为这个镇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经过几十年的展,如今燕云镇俨然已经成为了皇陵、帝都和幽州的必经之路。
过了立夏,天气明显的热了起来。
还未过卯时,日头就已经带了几分毒辣悬在中天。
官道边小小的茶寮也因此生意红火起来,熙熙攘攘的行人、商户,流水一般来了又去,唯有茶寮一角,几十个劲装汉子占了三张桌子,硬生生将不大的茶寮分成了里侧和外侧。
他们虽然坐着喝茶,却都隐隐带着警惕四下张望,他们或站或立,位置却都有意无意的将最中间靠墙那张桌子围在中间。
中间桌边坐着的,正是带黑甲军出来搜索红灵犀的慕容昊。
他修长的手指正端着茶盏,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微微皱了皱眉。
他身侧的湛卢立刻道:“殿下,要不换一盏?”
慕容昊摇了摇头,凑到唇边轻轻喝了一口,民间的茶都是陈茶,也不比宫中的品质上乘,不过这一口就让慕容昊的眉头越的皱了起来。
他放下茶盏,一碗清水立刻递到跟前。
慕容昊接过来喝了一口漱漱口,对桌子上的茶再无半点兴致。
口唇间都是那种浓浓的涩味,涩得仿佛一颗心都跟着皱了起来,他深深叹了口气,一抬眼却见人潮汹涌,眼角的余光忽然划过一抹粗布衣角。
慕容昊太阳穴不自觉的一跳,心底仿佛因为什么而微微波动。
他立刻挺直脊背,微眯双眸,冷冽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几圈,最终一无所获的松懈下来。
他却仿佛因此而累极,低头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就在此时,茶寮前粗布的衣角再度飘过,面容秀丽的女子停在茶寮边,她一身粗布的衣裳,背上有一个简单的粗布包袱,却正是告别王婶夫妻下山的红灵犀。
只见她目光清亮的落在慕容昊的脸上。
他的侧脸很精美,刀雕一般的线条因为十几日的茶饭不思而有些清瘦,越显得线条刚毅。
“咚咚”一下,红灵犀捂住心口,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的抽痛。
那样的痛,竟比她断了肋骨还痛,更比她时时去看那棵救了她的大树时更痛。
她眉头皱起,忍不住抱着胸口蹲在茶寮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汗水渗出她也毫无感觉,全世界的声音也都自动消失,她,只觉得痛。
待气息渐平,她又轻轻抬头,那张脸骤然映入眼帘,顿时心又痛了起来。
红灵犀心底充满疑惑,如此试了几次,她现,只要自己看见这个男人,心就会痛,就仿佛有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心脏,不时的用力一捏。
为什么?难道她认得这个男人?那么,他会不会也认得自己?
她懵懵懂懂的起身,望着慕容昊就朝茶寮内走。
然而她刚刚才动,茶寮内也有了动静。
她古怪的动作早已引起了一个年轻黑甲军的注意,见她想要往里走,那黑甲军上前几步,拦住了红灵犀的去路。
“哐”一声轻响,黑甲军腰间的长刀出鞘半分,一截刀身映着日光却让人觉得透骨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