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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姻缘 第2节

七宝的眼神有些迷离之际,一道月白色的影子,从花枝底下徐徐地走了出来,风姿曼妙。

七宝还没回过神来,几乎以为是什么花神风君之类的精灵,但她定睛细看的时候,几乎一眼就认定,这就是张制锦。

所谓风华无双,大概指的就是这个人了。

他缓步自那一重西府海棠下经过,一身的月朗风清,眉目如画。

不经意的顾盼之间,眉梢眼角却自有万种风情。

七宝的兄长周承吉、周承沐都是京内有名的美男子,贵宦子弟,风度翩翩,七宝本是看惯了的,可他们却都无法跟面前的人相比。

而且万万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年青。

她从小儿就听说张制锦的大名了,本以为是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长辈。

七宝发呆的时候,花下张制锦略略抬眸,长睫轻眨,清冷如电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看向她。

七宝吓得几乎抱头躲在桌子底下。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制锦已经进了房间。

同春跟在身后,畏畏缩缩地向着七宝使眼色。

直到张制锦淡声道:“出去。”

同春本还有点犹豫,给他淡漠冷绝地眼神一瞥,顿时低下头去,乖乖地出门了。

七宝从小儿身边不离人,更没有跟一个外男同居一室,见同春离开,越发慌了神,

幸好同春这几日的耳提面命有效,七宝记起同春的教诲,终于结结巴巴地唤道:“张、张世叔……”

“你叫我什么?”那好看的眉形微微扬起。

幸而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浑厚,一听就透着可靠令人信赖之感。

七宝安顿忐忑的心神:“我、晚辈……见过世……叔。”

“世叔”这个称呼,是七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显得又亲密——跟府内是世交的情谊,又尊敬——她晚辈对于长辈的恭敬。

但如今亲见其人,忽然不知道以“叔”来称呼是否唐突。

七宝心头发虚,最后那一声“叔”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又轻又弱。

张制锦嘴角微挑,突然走近了一步。

离得太近了,七宝能看清他月白长衫上的缂丝暗纹,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不知是什么香气,透着清冷而昂贵的气息。

七宝几乎忍不住发抖,但虽然慌得很,她仍记得丫鬟的叮嘱,当下只管死死地低了头,红着脸说:“我、想求世叔、大人……周全我的家人。”

出乎意料,张制锦回答:“好。”

难以想象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七宝惊喜交加,猛然抬头,却对上那双有星光隐耀的眸子。

他凝视着七宝水雾氤氲的眼睛,温声补充:“只要你告诉我,那时你对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七宝如坠雾中。

“什么……话?”两只泪渍未干的妙眸微微睁大,她讶异而迷惑地问道:“我、我跟世叔见过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七宝竭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而他如此丰神俊朗,出色之极,倘若见过面是绝对不会忘的,难道是他弄错了?

张制锦看着少女的反应,很短促地笑了笑。

“我早知……”笑容里的自嘲稍纵即逝,眼神却陡然间变得暗沉。

七宝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踉跄地后退:“世、世叔,大人……”

她懵懵懂懂,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禁不住泫然欲滴。

张制锦凝视着她含泪泛红的眸子,真如梨花春雨,美不胜收。

男人喉头一动,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在七宝的肩头摁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人推倒在那张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神儿

小张:意外吗?惊喜吗?

七宝:o(╥﹏╥)o

第2章

春夏之交,天清风和。

暖香楼前的两棵紫薇花开的如火如荼,深色的花朵簇簇繁盛,看去如一片锦绣紫云亭亭覆盖在楼前。

庭前花圃内的美人蕉也不甘示弱,吐出火红的旗帜,十几棵美人蕉昂首挺胸地凑在一起,开出了盛气凌人的气势。

在花圃旁侧有棵偌大的山樱树,据说是当初老威国公开府的时候,因夫人喜欢山樱,便特意从山野之中寻了一棵亲手栽下。

至今已经有近三百年的树龄,树身有一人之抱,生得葳蕤蓬勃,每到春日,花开烂漫,几乎整个小院都覆盖在郁郁馥馥的粉色樱花之下,闪烁旖旎,犹如仙境。

这山樱树下略靠院墙的地方,却又竖着一架秋千,只可惜如今秋千架静静默默的,纹丝不动,并无人在上面玩乐。

忽然,有几个丫鬟从暖香楼门口走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若干的书册。

其中一个小丫鬟回头看了眼,才小声问旁边:“秀儿姐姐,姑娘这是怎么了呀,为什么忽然要我们把这些书扔了?之前明明喜欢的了不得,都不许别人翻一下呢。”

“可不是,”叫秀儿的丫鬟叹了口气:“之前我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给折了一角,姑娘急得骂我手粗不中用,今儿可是奇了。”

小丫鬟用手肘顶了顶她,神秘兮兮问:“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件事?”

这暖香楼里住着的,自然是威国公府最受宠的周七宝。

两天前七宝人正在荡秋千,不知怎么居然一个恍惚,从秋千上栽了下来。

吓得当时在场伺候的丫鬟们魂儿都没了,急忙围上来抢救,却幸而并没有伤的厉害,只是娇嫩的额角蹭破了一点皮,整个人却晕厥了过去。

瞬间惊动了半个府的人,闹得人仰马翻,老太太更是扶着丫鬟亲来探望,淌眼抹泪,心肝肉儿地叫着,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七宝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却像是受了大惊吓一样,整个人痴痴呆呆,只在看见老太太的时候,才放声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不肯撒手。

派人从宫内请了个太医来细细看过,说是不小心受了惊吓,开了两副定神的药。

此后,七宝总算慢慢恢复了过来,但身边时刻不能少人,而且时不时会满面惊吓地问心腹丫头一些古里古怪的话。

比如——“我现在多大了?”之类令人啼笑皆非的问题。

虽然这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们都很是疼爱呵护七宝,但七宝种种反常行为,却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从秋千上掉下来的时候伤了头。

此时此刻,暖香楼内,丫鬟同春满面犹豫地看着旁边桌子边儿的玉人儿:“姑娘,好好的,怎么就不要这些书了呢?”

“不要了,凡是有那个字的一概都扔了。”七宝皱着好看的眉心,手托着腮。

“姑娘,这位张……”

才说到一个字,七宝忙不迭地用嫩嫩的小手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

同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封皮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实在也想不通自家姑娘到底是撞了什么邪。

她不再提那个敏感的名字,只最后提醒说:“姑娘,这两本是您说的什么手书真迹,很珍贵的,据说现在外头卖到好几百两银子一册了呢。”

七宝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拿去烧掉。”

同春几乎跳起来,心疼地看着那两本保存的很好的“真迹”,几百两银子就这么烧了?如果卖掉的话至少能置一处不错的产业啊……

七宝忽然想起一件事:“先拿过来。”

同春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了,忙把书小心翼翼地捧过来。

七宝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了一眼,回身走到书桌前,特意取了一根粗些的中号紫毫,在墨池里沾满了墨汁。

她回到桌前,命令同春:“打开一页。”

同春不知她弄什么名堂,只得按照吩咐掀开。

七宝左手捂着眼睛,仍是露出一条缝,细细地手腕一抖,墨汁淋漓,飞快地写了四个大字。

同春见那四个字几乎把整页都覆盖住了,连原作者的笔迹都给遮盖的严严实实,一时心惊肉跳,只可惜她并不认字,不知道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七宝故技重施,把另一本也写了字,才嚷说:“快快拿走烧掉!”

竟好像怕拿的晚了给她看见了会脏了眼睛一样,却又恨恨地咬牙道:“让你死不瞑目。”

同春从没听过姑娘说这种奇怪的狠话,看着这幅模样,竟像是跟那两本书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怕是没好利索,赶明还得让太医来仔细给姑娘瞧瞧。”

同春暗暗打定了主意,心疼地捧着书出去了。

——

黄花梨书架上变得空落落的,七宝看着刺眼,她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收集了这么多跟张制锦有关的书籍,甚至把他的手书奉若至宝。

以前的自己,简直是年少无知,鬼迷心窍了啊!

幸好现在还不晚,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划过。

两天前,七宝还在无忧无虑地荡秋千,猛然间像是给什么撞到了一样栽倒下来。

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她做了一个极可怕的、难以向人启齿的噩梦。

太过真实了,甚至让她怀疑那并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了,所以在醒来后,看见仍然在世的老夫人,七宝忍不住抱住祖母放声大哭。

所有人都以为姑娘是在撒娇。

但那是周七宝生平第一次,有种真真切切、隔世为人的感觉。

七宝正在发呆,窗外风拂过花枝,花影摇曳。

她转头看去,依稀瞧见那一丛西府海棠花下,有一道月白色的影子,如真如幻。

瞬间毛骨悚然,好像魂都没了。

“听说了吗?今儿静王府派了人来了。”是明快的女孩子的声音。

另一道粉红色的裙摆掠过来:“前日康王妃才来过,都是为了姑娘这一病,真是够给咱们家面子的。”

原来是两个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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