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烽烟起(五十七)
郑州城东门之外,马伯坚高大的身形骑在马上,他只是任由背后那张黑色的披风,被野外大风吹得猎猎作响,而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远处数里开外的地方。
在马伯坚的身后,近千名郑州军甲士,全都披挂整齐,列阵而立,似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显露不出半点表情,唯独时不时四下转动的眼珠子,却是透露出了众士兵内心不宁,显然,哪怕是最底层的一级士兵,也都度明白了,这次多半是关乎整个郑州的存亡,所以没有一人敢在这时候怠慢。
至于那些个身披皮甲,策马侍立在马伯坚身后的亲兵们,现在更是都绷得紧紧的,他们要时刻保护住马伯坚的安危,自然容不得半点马虎。
速不台突然统领大军逼上门来,声势实在太过惊人,这些亲兵自然是早就多留出了一个心眼,以他们目前的军力,虽说不足以正面抗衡速不台的骑兵,但若是爆起来,要将马伯坚从大军手下护送出去,还是可以办到的。
“全军戒备!”
此刻,就听城楼瞭望塔上,突然传出一阵呼喊,显然是望风的士兵,率先瞧见了远在三四里地之外的蒙古军,这才高喊着通知了下去。
至于城下那些守军,自从听到城楼上传出东京开始,遂将州城往南面,北面,西面三个方向的通道已经全部控制,同时,又在各处通道口都设置了哨卡,为的就是让速不台明白,整个郑州,守军只给他们留出了东面一条道路。
毕竟若真的打起来,郑州的守军肯定不是蒙古人的对手,无论是数量质量,都要远远逊之一筹,以至此刻众军的士气也不如往日一般高。
正因为如此,马伯坚的心中也时不时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速不台真的率军出手,他这个郑州又经得起多久的围困?
心中想着,马伯坚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边一侧,结果却现身边空空如也,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副将已经被派出去迎接速不台了,此刻并不在这里。
想来,三四里开外的,那副将怕是就在速不台的马队中吧。
如是想到,马伯坚这才又遥遥探出了目光,直接跨过数百丈空余的平原,直接投降了那支隐隐绰绰的马队。
随着他的目光透出,不一会儿功夫,远处的马队也跟着分出了数个黑影,这些黑影无不是骑着十几骑快马,飞也似的赶了回来。
以至于还没等那些快马跑到家门口,就已经有探马相隔的远远的,然后再朝着马伯坚这里大呼:“速不台将军到了,速不台将军……”
听到这吼声,原本四周那些有些不耐烦的郑州军将领们,遂嗡的出一声低哗,像是在讨论又像是大风给吹的。以至于这时候,甚至于那些桀骜不驯额士兵们,在骂骂咧咧的档口,也都不自主的就开始整理袍服衣冠,见他们如此,坐下的马匹也开始躁动起来,却被主人用力勒住,只能原地跳动着出不安的嘶鸣声。
至于远处,东面传来了更多的马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连成一片,乍一听下去,那马蹄声是如此的惊人,让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正在那里肃容等候的马伯坚变了脸色,那速不台明明在信里面说了,一人前来。可眼下光听动静,那就算没有一营兵马,也只怕有上百人数,这可和当初在信中所说不一致。
正想着,马伯坚回头顾盼了一下等候的队列,与他一样的,郑州军一众将佐们,此刻听到声响,也都也都同样脸上出现了忧惧的神色,有的人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兵刃,最后还是马伯坚手指一挑,顺手按下的周围几人。
实在是他不愿意这时候惹事,那速不台便是带人就带人吧,区区百人,又能成什么事,到时候自己各处关卡派些士兵,保准让那百人有的与没得一样,都被死死困在城中,只有东门一条道。
渐渐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黑色的大纛,黑底火焰纹镶边,上面写着速不台的名号。同时,在大纛身后,出现了有七八面大旗,猎猎卷动,然后才是一片跳跃着的铁盔上的野鸡翎毛。到了最后,才看见数百骑甲士,簇拥着速不台出现在视线当中。
这数百骑士,都是长大汉子,衣甲整齐,盔甲还用火烧过用以退光。数百甲士集合在一处,这奔腾翻涌的黑色,乌沉沉的似乎直撞进人心底。
他们才在开封取得空前大捷,深入金帝都数十里,压得金国几乎摇摇欲坠,不得不掘质子求和,除此之外,不敢出城门一步。
所以如此人强马悍的一支兵马,还带着逼人的锐气,才一出现,就夺人眼目!
看到这里,马伯坚捏着马鞭的手指已经泛白,他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后面列阵等候的手下同样屏住了呼吸,只是看着眼前景象。他们郑州军,虽然也是一方豪强,但是面对这横跨数个帝国的蒙古军团时,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随着对方马队的一点点逼近,每一刻时间的流逝,马伯坚都想抬手下令,喊出心中所想,可理智却令他不敢张口,只能攥紧了马鞭,几乎都能捏出了水来!
见他如此,身边的十几个心腹亲军,也都不由自主的纵马上前,拱卫在他身边,只是屏住呼吸等他的号令。
虽说这些人还没猜到了马伯坚心中所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对方但凡开口,亲兵们便是刀山火海,也定然全力以赴。
对于亲兵的忠诚,马伯坚何尝不知道,真因为这样,他此刻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高喊:“快……快下令全军,闭城死守,这速不台,不能让他活着进郑州!只要此人解决,那郑州再无威胁……”
但是理智却是在强逼着他不要下这个命令。只要这一声令下出来,他就和速不台彻底决裂,到时候,不是他死就是自己亡,而等待郑州的,也只剩下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