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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百子晋

顾楚郡,成远县。

此次已是远离了铜州省城。

天空中,略有些阴沉,天气闷热,不过暴雨显然并不会马上下下来,乌云也在往东北方吹去。

泥地两边的田地上,许多庄稼汉正在田里插着秧,辛苦地劳作着。

宁江拿着一把折扇,走在满是黄土的地面上,在他的身后,跟着腰插宝剑,抱着两把油伞,以防万一下雨的小梦。

实际上,小梦开始觉得,哥哥有点把妹妹当丫鬟用了。

当然,心中虽然小小的腹诽了一下,但她还是习惯性的跟在哥哥身边。

“哥,”她不解的问道,“我们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到了铜州,没两天,哥哥又带着她离开了铜州,一路乘船,来到这成远县的乡村,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宁江说道:“找一个人!”他走到路边,向一名庄稼汉打听了一下,那庄稼汉往远处指了一指。

按着这人所指的方向,宁江带着妹妹继续往前走去,只见前方的黄土地上,坐落着几间茅屋,一个身处锦缎的肥胖男子在那里喝骂,几名衙役扭着一个少年边推边走,其中一个衙役将铁索往那少年头上套去。

一个上了年纪,满头银的老妇抓着那肥胖男子,不断下跪哀求。那男子将手一推,老妇倒在地上,那少年回头大叫。

小梦看不下去,冲上去将那老妇扶起。宁江踏步上前,挡住那些人:“你们要做什么?”

那几名衙役瞪了他一眼,但见他身穿绫罗,头戴皮牟,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而且身上隐隐有文人气势,显然是有功名的人,一时间不敢为难。

那肥胖男子同样瞪了过来,神情倨傲:“官差办事,要你管得?”

宁江皱眉:“不知此人犯了何事,你们要抓他?”

肥胖男子道:“我乃本县师爷,他拖欠税赋,我正要把他押送到衙门去。”

那少年双手被人反剪,大声道:“我已经是秀才,可免田赋……”

师爷冷笑道:“不过就是个附生罢了,何况你就算可以减免今年的田赋,去年的你可还没交齐呢。”

那少年气道:“税钱每亩20钱,地头钱每亩20钱,朝廷规定的田赋我都交了,你们却又在田赋上妄加羡耗、平余和漕运钱,加起来竟然比田赋还重,我如何交得起。”

师爷骂道:“别人都交得,为何就你交不得?带走!”

宁江喝道:“住手!他既是有功名的人,你们将他随随便便当犯人押走,就不怕我将此事上奏朝廷?不过就是田赋罢了,他差了多少,我帮他交齐便是。”他心知,地方官府在田赋上妄加杂项几乎成了常态,纵然告上朝廷,全国各地都是这么做的,朝廷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附在田赋上的杂项竟然比田赋本身还重,只能说此地官府的嘴脸也实在是够难看的。

然而,对这种事他想管也没法管,朝廷三申五令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个秀才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只能拿这少年的功名说事。

那师爷看了宁江一眼,其实税钱只是小事,他拿了本地某位乡绅的私钱,逼这附生卖地才是他的目的。

只是,他一时也拿不准眼前这个突然插手的绫罗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眼看这人多管闲事,一时间也不太敢继续为难,只得哼哼了两声,报了一个数目。宁江便替这少年将所欠的赋税付了。

那师爷带着那些衙役离去,一边走,一边兀自哼哼。

那少年从地上爬起,先去将那老妇扶到屋中歇息,然后才出来,向小梦道了声谢,又对着宁江鞠了一躬:“小生百子晋,多谢兄台出手相救,欠兄台的钱,日后必定奉还。”

宁江道:“兄台客气了,你我都是读书人,互相扶持帮忙,原本就是分所应为之事。”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少年,只见这人秀秀气气的样子,典型的书生模样,心中也有些疑惑,想着难道只是同名?

一个师爷,几个衙役就能随随便便欺负的文弱书生,真的是他上一世里,所知的那个在儒道崩溃后,集结起西南方七路义军,硬生生挡住了西岭苗人的大举入侵,为华夏再起赢得了一线生机、最终丧命在元魔皇座下大将大宗邪亲手刺杀下的“鬼军师”?

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不解,但籍贯和名字都对得上,宁江只能猜想,此刻的百子晋毕竟年轻,还没有能够成长起来。但是不管怎样,既然这少年身为一个文人,却能够在日后那天翻地覆、群雄辈出的时代里,占有一席之地,那就必定有他过人之处,提前结交总是好的。

在他的刻意结交之下,两人自然“一见投缘”,然后,宁江又入屋以晚辈礼拜见了百子晋的祖母冯氏。

到了傍晚,宁江让妹妹到镇上买了酒肉,就在百子晋的茅屋外,与他饮酒聊天。

此时,百子晋已经知道,帮了他的这位少年同样也是铜州人士,乃是此次府试中,临江郡的案,因为离九月份的秋闱还有数月,于是带着妹妹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读书用功,不知不觉就来到此地。

听到哥哥的话,小梦其实有点想吐槽,哥哥,你不是说你是来找人的么?怎又变成游山玩水了?而且说是游山玩水,可我怎么觉得你是直接冲着这里来的?

虽然年纪相当,又都是新晋的秀才,但宁江是临江郡廪生中的案,百子晋只是“附生之末”。

附生原本就是“诸生之末”,他又是在附生中排名最后,只不过是勉勉强强过关罢了。宁江有意结交,自然是让百子晋有些受宠若惊。

而宁江,见百子晋虽然与他的祖母在这里独自过活,守着三座茅屋,几亩薄田,但是举止与谈吐皆是彬彬有礼,显然并不是一般的农家子弟,于是便借机打听了一下。

在宁江的询问下,百子晋却是放下酒杯,对着远处山外的斜阳,无奈叹气:“宁兄有所不知,小弟原本也是将门之后,家祖百楚,勋至大周国柱,家父百伯粱,勋至上轻车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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