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结局中
如今朝堂之上的事已经平定,边疆也再无战乱,南漠帝因为前太子逼宫一事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渐渐的也不再料理朝事,反倒都交给御昊天来处理。
终于在一天早朝,南漠帝让王公公宣读了自己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因废太子起事,拥兵自重,意图逼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幸甚勤王铲除奸佞,平定叛乱,维护皇权,朕心甚安。今,朕之皇二子,勤王御昊天,仁慈豁达,恪尽孝道,勤习政务,品行良好,将来可为天下君,朕将退位于勤王,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望其为君之日,殚精竭虑,一脉相承,保乂万邦,天心笃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年于兹矣。钦此。”
朝中众人听得此诏,纷纷劝南漠帝收回成命。
“皇上三思啊皇上,此事不合祖制。”
“是啊皇上,您要是属意勤王殿下,大可先封其东宫之位,待您百年之后再让勤王殿下继承大统。”
“皇上,如今成年皇子虽只有勤王殿下一人,但您尚是龙体康健,还有后宫嫔妃能为我南漠开枝散叶,如此草率地退位于勤王殿下,当真是不当,不当啊。”
“够了!”南漠帝拿起镇纸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当朕不知你们的居心?无非是自家还有女子想送入这宫中来,万一诞下皇子,便也有了一争皇位的资格!朕告诉你们,朕不想再看到九龙夺嫡的惨状,不想再看到如废太子那般兵变逼宫的事情!所以朕心意已决,退位于勤王,尔等多说无益,休得再劝。”
众朝臣见南漠帝心意已决,态度异常坚定,大有种“你若敢反对,朕便敢斩了你”的架势,也都不敢再劝,只纷纷道:“谨遵陛下圣旨。”
南漠帝见已达到效果,便也不再多言,径自在龙椅上闭了双目养身。
而南漠帝身边举着圣旨的王公公则眼中含笑望向从下了圣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御昊天,道:“勤王殿下,接旨吧。”
御昊天看了看龙椅上已呈老态的南漠帝,心中一酸,跪下沉声道:“儿臣,遵旨。”
下了朝,御昊天来到了南漠帝的寝宫,看着他已不再挺拔的脊背和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银丝,心中一阵酸涩。
他艰难地出声:“其实您不必如此。”
南漠帝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于是便冲他招了招手,道:“过来,到朕跟前来。”
御昊天愣了一下,显然未想到南漠帝会用如此温和慈爱的语气同他讲话,但他很快回过神来,走到南漠帝的龙床前,跪直着身子,让他能够看清自己。
南漠帝看着这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俊颜,心中不觉一痛,那眉,那眼,分明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这分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无疑,自己怎么会听信那些谣言和挑拨,怀疑猜忌这不是自己的孩子呢。
南漠帝伸出已经衰老的手,颤抖着抚上御昊天的头顶,掌心与长相触时,不禁御昊天的身子一颤,南漠帝亦是身体一颤。
御昊天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再次重复道:“若您只是对母妃和儿臣感到愧疚,您大可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将皇位传给儿臣。”
南漠帝却好似没有听到御昊天的话,只是执着地用手摸索着他的面孔,低声道:“你长得像朕,也像你的母妃。你母妃怀着你那时,朕欣喜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虽然不是朕第一次为人父,但其他妃子怀孕时,朕却从未有过那般紧张、激动、期待、不安的情绪。那种情绪很复杂,很陌生,但朕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朕想你如今也做了父亲,应当更能体会这种感情吧。”
御昊天点了点头,的确,那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欣喜和幸福。
“那时朕对你的诞生也是充满期待的。朕为你想了许多个名字,却都不能体现朕对你的厚望和感情,最后定了一个‘昊’字,也是朕跟你母妃共同的期待。昊者,天也,夏万物盛壮,其气昊昊,故曰昊天。我们希望你能像天一般,广阔无边。”
“母妃对儿臣说过,”御昊天艰难地开口,“她说您其实是很疼爱儿臣的。”
“不,朕其实并不疼爱你。”南漠帝痛苦地闭上了眸子,“若是朕疼爱你,就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不会相信皇后的挑拨离间之词,致使对你冷落猜忌了这么些年。也许朕哪个孩子都不疼爱,朕只是爱着这个帝位罢了。”
御昊天听着南漠帝语气中的落寞,知道他定是想起了谋逆的太子,虽不成器,却也终究是他的儿子,于是便道:“您要是担心皇兄,大可将他放出来,只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南漠帝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朕知他是什么性子,本事没有多大,偏生心气比谁都高。在他幼时,朕还多次提点于他,但谁知道朕不在时单氏和单家给他灌输了些什么,教得他学了两层面皮,当着朕是一副嘴脸,背后却又另一副嘴脸。朕对他早已失望了,落到今日这个下场终究是他咎由自取。也怪朕疏于管教,才使得他成了这般德行。”
“罢罢罢,不提他了。”南漠帝摆摆手道。
御昊天内心挣扎了一番,终是将南漠帝的手紧紧的握住,哑声道:“儿臣小的时候,曾无数次期盼父皇能像今日这般,摸着儿臣的头,检查儿臣的功课,教儿臣学骑射,像寻常父亲那样,夸奖儿臣或是斥责儿臣。”
“昊儿……”南漠帝嘴唇嚅嚅。
御昊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母妃却说,儿臣的父亲是皇帝,是南漠最尊贵的人,他的心中装的不是这些琐事,而是家国天下的大事。于是儿臣用心学经学史,练马术武功,只盼有朝一日父皇能看到儿臣的努力,赞儿臣一句。可谁知……”
“可朕却对你更加忌惮。”南漠帝此时当真是悔不当初,后悔为何要将权利地位看的那般重要,反倒忽略了最根本的人间真情。
两人均是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
过了许久,南漠帝才艰难地开口,道:“你母妃……她……可曾怨过我?”这次他没有再用“朕”来自称,而是用了“我”,此时的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南漠皇帝,而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痛失所爱的男人。
“从未。”御昊天道,“母妃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对您更是如此。在她心里,您始终是那个风姿神英的南漠帝,是她至死仍倾慕着敬仰着的夫君。”
听得此话,南漠帝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痛呼出声:“堇儿……”
而御昊天在旁边,虽没有言语,却亦是目光悲伤。母妃,儿臣帮您问到了,父皇心中是有您的,您可欢喜?
两人又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无言。
过了许久,仍旧是南漠帝先打破了沉寂,他取了帕子擦了擦脸上了泪水,道:“你先退下吧。关于坐稳这个帝位,朕相信你的本事,切莫忘记你身为南漠皇室所肩负的责任。”
“是。”御昊天站起身来。
“朕退位后将居于薄山行宫,带着你母妃的灵位一起。薄山最是风景如画,堇儿一直很喜欢那个地方。”南漠帝又道。
“父皇,您……”御昊天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南漠帝。
“惊讶什么,”南漠帝笑道,“朕这一生,大半辈子是为了南漠,甚至放弃了朕最心爱的人和最期待的孩子,如今剩下的时光,朕想为自己活着。”
御昊天神色复杂地看着南漠帝,显然不曾想到他竟对母妃情深至此,也许是失去之后才现失去的弥足珍贵,才更懂得珍惜。
御昊天行了礼,便准备离开南漠帝的寝宫。
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半晌,他艰难的开口,道:“你可知……是谁害死了我母妃?”
南漠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未想到他还不知情。低头思索了一番,觉得应该让他知晓真相,便道:“单氏。”
“果然是她……”御昊天攥紧了双拳。
南漠帝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身躯,似是想要劝他,却始终没有开口。
在南漠帝搬到薄山行宫的前一夜,寝宫的烛光一夜未熄。没有人知道南漠帝在里面做了什么。
只有王公公在早上服侍南漠帝起身准备早朝的时候,看到他目光温柔地望向堇妃的牌位,轻声道:“堇儿,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是一个明君的,对吧。”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确定了单氏是杀母仇人的御昊天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勤王府。
方一进屋,御昊天便看到司寇正逗弄着怀中的孩子,对他做着鬼脸儿,又不时戳破他吐出的泡泡,直逗弄得孩子咯咯笑。而此时,她的脸上泛着母爱的光芒,这样的司寇让御昊天不禁想到了他的母妃,那个温柔却不幸的女人,这样的司寇让他想靠近又想逃避。
过了许久,他终于走向前去,轻声道:“你早知是皇后害死了我母妃,是吗?”
听得此话,司寇抬起头,看到他眼中的脆弱,便知他定是知道了真相。她心疼地看着他,道:“是,那日我进宫时,现你让我可以信任的皇后宫中的线人死了,但隐卫在搜她尸体时却在她身上现了‘芦荟’二字。正巧那时司曼青也想用芦荟害我母子二人,我便猜想是不是那线人知道了皇后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被其杀人灭口,而宫中能够让皇后这样严死防范的秘密,怕是只有你母妃的死了。于是我便命人去查了,现是皇后给堇妃下了催产药,使得你不足月便生产,也是皇后在堇妃第二胎时将她毒死。”
“为什么不告诉我?”御昊天愤怒而悲伤,他的双臂紧绷着,微微颤抖。
司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攀上他的手臂,将他攥紧的拳头分开,她没有用力,只是一遍一遍地抚上他的拳头,抚上他的手指,直到将十根手指都根根分开,她才将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大掌中,去温暖他,去抚平他。
御昊天垂下眸子,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低声道:“难怪你那时问我,若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可还能容她活下来。”
司寇靠近他的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紧紧地拥着他,仿佛她便是他的支撑,她便是他体内幻化而出的肋骨,轻声道:“我只是不忍心让你失去思淳这个朋友,毕竟,你也孤独太久了。”
御昊天将下巴抵在她的顶,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她,眼中难掩痛苦的神色:“但杀母之仇,我必须得报。”
司寇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知道,便按你心中所想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