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黎华他妈

我对黎华***印象还挺好，主要是黎华自己去营造了这么一种好的印象。以她妈这么新潮的生活心态，我倒是不担心以后会有太大的婆媳问题，现在主要的问题，大概还在我和黎华自己身上。

自从现怀孕以后，我就给不出他好脸来看。很多人都有这个毛病，习惯性地推卸责任，我虽然知道，闹出孩子来自己也有问题，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往黎华身上赖。

主要的原因是，打胎伤的是我自己的身体，又没伤着他。

我们总是避开不谈孩子的问题，我不想谈，我想反正已经做好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再改变了，变来变去太糟心了。

他妈买菜回来，就在厨房里做饭，我问黎华我要不要去帮忙，纯属想在他妈那里求个好印象。黎华说不用。

我确实也有点不想去，一来，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二来面对他妈多少我得觉得不自在。

饭做好以后，他妈也没叫我们出去吃，而是直接让黎华端到房间里来，然后他妈吃完饭回自己的房间看电视。

黎华他妈做饭还挺好吃的，我比平常吃得多了点，吃饭的时候没有想吐的感觉，吃完没多久，又跑去厕所里全吐掉了。这顿饭等于白吃。

我躺在黎华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想着那些穿着开裆裤的照片，又一次感觉我们的距离这么近。而且好神奇，在我们都穿着开裆裤的时候，绝对没有想过，世界上会有彼此，然后时间命运交错，我们拧在一起了。

缘分呐缘分。

黎华他妈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勉强地对他妈笑了一下，他妈也就对我笑一下，端着东西就出去了。当时黎华正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他应该很久没玩过游戏了。

很多女人都喜欢跟游戏吃醋，觉得男人为了打游戏，牺牲掉了陪伴自己的时间。本来对游戏这个事情，我看得还比较开，毕竟黎华又不沉迷。可我觉得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游戏，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想了想，我从床上下来了，穿着拖鞋往外走。黎华没回头，眼睛还盯着他的屏幕，问我：“干嘛去？”

我说：“洗碗。”

他回头看我一眼，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想了点什么，微微笑，“那你去吧。”

我还是决定要在黎华妈妈面前表现表现。按照现在这个情形，我在黎华家住上一段时间是一定的了，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和他妈妈相处，我这还没开始坐月子呢，总在床上躺着，等人家长辈把饭送进来，再把吃剩下的拿出去，成何体统。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我硬拖也没意思。

厨房里他妈在忙活，带着粉红的橡胶手套，动作很利索，厨房里也很整洁。我尽量大方地走过去，站到洗碗池旁边，礼貌地说：“阿姨我来吧。”

然后我撩袖子准备开干。黎华他妈赶紧拿胳膊挡我，“不用不用，你们小孩子干这个干嘛。”

其实在他妈眼里，我和黎华都还只是孩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黎华他妈拿起洗碗布飞快地擦碗，也没看我，就说：“进屋玩儿去吧，阿姨马上就洗好了。”

我琢磨黎华他妈初见我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儿，大概也觉得有点尴尬，也不为难她老人家了。打了声招呼，转身往厨房外走的时候，他妈忽然叫了我一声，“优优。”

叫得还挺亲，大概是黎华教她的称呼。

“嗯？”我转身，用谦卑的姿态看着她。

她妈对我微微一笑，说：“我刚才在外面给了买了点衣服，等下到阿姨房间来试试。”

“嗯，好。”

我回去跟黎华说她妈给我买衣服了，黎华对着屏幕说，“那去看看呗，我妈眼光还行。”

我瞥了屏幕一眼。算了，不跟他计较了，他在工地呆了大半年，也该放松放松了。

后来黎华的妈妈来敲了房门，我就被招呼过去试衣服。我也知道，试衣服可能只是个借口，他妈大概有话想跟我说。

能不说说么，先不说她瞧不瞧得上我这个儿媳妇，我这肚子里可给她老人家踹着孙子呢。

黎华妈妈的眼光确实不错，而且在专柜上买的衣服，档次肯定也差不了。幸亏我这身材也不肥不瘦刚刚好，一般的衣服都能穿的上去。

我不好意思在她妈面前脱衣服，那两条裙子就没试，就给她穿上外套看了看，她妈挺满意的。

连睡衣都准备好了，真是个体贴的好妈妈。

我拿着她妈买的睡衣，她妈拍拍床让我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我旁边，微微侧身面向着我。

她问：“今天过来还习惯么？”

我向来喜欢有什么说什么，就干笑着回答，“刚来，还有点儿不习惯，就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他妈就笑着碰了下我的胳膊表示亲近，她说：“你别怕阿姨，阿姨这个人可好相处了，阿姨就爱跟你们年轻人一块玩儿。”

我表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黎妈妈接着说，“小华谈女朋的事情，阿姨从来也不干涉的。我早知道你，就是一直没见过，长得真好看，你爸爸妈妈很疼你吧。”

黎华应该还没跟他妈说到我的家庭情况这一块，我琢磨现在也不是该说的时候，就还是笑着点点头。

她说：“这要是我闺女，我就疼死了。我一直想要个闺女，小华生出来的时候，看见是个男孩儿，别提多失望了。”

我笑，我说：“你们那个年代，不是都想要男孩么？”

她妈反驳，“女孩儿多好带啊，长大了还贴心，哎，都已经生了也没办法，总不能跟别人换着养吧。”

我就又笑了。

别看黎华成天闷闷的，她妈是真会聊天，很乐于开个小玩笑之类，这样几句话下来，我也不怎么紧张了。

亲情牌打过之后，她问我：“你怀孕的事情，家里知道了么？”

我摇摇头。

黎妈妈轻轻叹了口气，“我听小华说，你们不打算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觉得是黎华不想要，我一想起他在医院里那个愁拿不出主意的样子，就懒得为难他。

我说：“主要是，前段时间我生病打针了，医生说胎儿可能会受影响……”

她妈就又叹了口气，说：“你们还小，不着急要孩子也正常，我都没想过，这么早就抱孙子。”

我低头，轻声说，“阿姨对不起。”

我觉得就算黎华的妈妈思想再新潮，但多少还是有对孙子的渴望。不过这个孩子确实来得太早了，不管是谁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接着说：“阿姨也不想让你冒这个险，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万一是真有点什么问题，一辈子也操心不过来。优优你多大了？”

我说二十二。其实周岁是二十一。

她问我属什么的，我说兔子，她就自己算了算。笑着说：“现在时代也不一样了，我当年跟他爸的时候，才十几岁，小华生下来的时候，我才十九。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就打了副金耳环就嫁过去了。饭也不会做，尿布也不会洗，还带着个孩子，他哭的厉害的时候，有时候都恨不得掐死算了。”

我就还是低着头笑。

她说：“还好小华这孩子懂事，他爸走了以后，也没给我添过麻烦。优优咱们都是女人，阿姨问你两句真心话，这个孩子，是你不想要，还是小华不想要？”

我沉默片刻，回答：“我不知道。”

她也沉默一下，大约想了点什么，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阿姨明白了，你们都没准备好。我是过来人，你们趁着年轻多玩玩闹闹也好，省的没折腾够，再跟小华他爸似得……”

提到***伤心事，我只能苦笑一下，没什么立场去安慰，感觉过了这么久，也不需要安慰了。

他妈接着说：“没准备好，就先别要了吧，阿姨也不怪你。”

我有点儿难过，就在他妈面前哭了，黎华妈妈也不好意思直接给我擦眼泪，就握了握我的手，她的手心像妈妈一样温暖。她说：“阿姨觉得你是好孩子，希望你能和小华好好的，生孩子的事情，现在也不着急的。准备好了，以后做个好妈妈。”

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妈可能就开始操心结婚的问题了，又问：“什么时候有时间，叫你爸爸妈妈出来认识一下？”

我忍忍眼泪，说：“我爸妈离婚了……”

“哦，”他妈愣了一下，“没关系，这个有空再说。对了优优，小华说你是学表演的，你毕业以后，是打算留在这边工作，还是……”

我就老实巴交地交代，我说我去年拍过两部戏，暂时打算做演员。之前黎华跟我暗示过，他妈可能不好接受演员这个职业，但我觉得，瞒着他妈也不是个事情，许多事情，早点说开了，早点看到大家的态度，也才能早拿出解决方案。

他妈却有些激动，“真的啊，拍的什么，现在电视上能看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