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愿
路途遥远，步行而至。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热，还不到九点，太阳居然已经快到头顶了，烈日之下，三个人只好沿着马路牙子走，旁边的绿化带做的并不是很好，去年栽种的杨树因为无人照看，已经死了一多半了，不过聊胜于无，有些阴凉在头顶，总比没有好。
“阿姨，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工具放在车站呢，来回带着多麻烦啊。”
王妈妈说道，“以前是放在那里的，但是丢了两次之后就不敢放了，反正我一个星期只去两次，也不是很麻烦。”
这种拖把比一般的拖把要大很多，沾了水的话就更重了，周扬一路拎着，纵然是在家经常做农活，他的手臂也很是酸痛，听到她的话之后，周扬顿时感到，母亲，其实也是一个很强大的称谓。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期间三人停下来休息过一次，但是这种程度的休息并不足以缓解周扬胳膊的酸痛，所以刚到王美丽家里的时候周扬就坚持不住地将拖把和水桶放了下来，尽管他想表现的轻松一些，但是重重的声音还是把旁边的王美丽吓了一跳。
周扬心里庆幸了一声，还好王阿姨已经进屋子里了，否则自己一定会尴尬至死的。
“拿不了就不要硬撑，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啊。”
周扬故作严肃地说道，“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王美丽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周扬这么受刺激，而后者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少儿不宜的话，不过看样子王美丽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蹊跷，这也给了他回旋的余地，“嘿嘿，上次你把我送医院，这次就当我报恩了。”
王美丽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说道，“其实你的恩已经报过了，我觉得，反而我还是欠你的太多了。”
什么欠不欠的，周扬觉得气氛有些太过严肃了，这时，王美丽的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块毛巾，笑着说道，“周扬，快，擦把脸，美丽，我先出去一下，你们先进屋里休息一下，对了，周扬，中午别走，在阿姨这里吃饭啊！”
“阿姨，不用了……”
“什么不用，你上次送美丽去医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本来早就想让你到家里来坐一坐的，但是又怕耽误你们考试所以一直没说，所以你今天必须要在这里吃。”
看她如此坚持，周扬也不想再矫情所以就爽快地答应了。
王妈妈走了之后，周扬也放的开了，在王美丽面前，他没有那么多的拘束感，而这也是一直让他感到疑惑的地方。
按说，他前前后后跟王美丽交谈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即便是在学校里的时候，两个人虽然是前后桌，但是大多时候两个人也都保持着沉默，即便如此，周扬还是现，往往只有在跟王美丽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神经才会得到最大程度的放松。
“进来坐会儿吧，外面怪热的。”
周扬应了一声，却是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才进去。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地带，再往西面走就是广阔的农田了，站在街上就可以看到大片的连起来的农田。
王美丽的家是三间平房连在一起的，房子不多，但院子倒是不小，因为没有大门的缘故，所以南面的围墙有一半都是用垃圾堆砌的，换句话说，这里的大门其实就是在垃圾堆当中掏了一条道路出来，而顺着大门走进来，院子当中分门别类堆放着塑料、钢铁和瓶瓶罐罐等各种物品，而那堆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小和颜色都不相同的啤酒瓶子，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主人是有多么勤劳。
周扬环顾一圈之后，最终走进了屋子里。
“有什么现没有？”
刚一进去，正在倒水的王美丽就呛了周扬一句，刚才周扬在院子里东张西望的神态被她尽收眼底，周扬嘿嘿一笑，没有说话，然后把手里的毛巾递了过去，后者拿在手里白了他一眼，在脸盆里投了一遍，然后挂在了衣架上。
“你在我家，受到的待遇还不低呢。”
这是一条新毛巾，上面的标签还没有撕掉呢。
“看样子，我以后得常来啊。”
“你敢。”
听到周扬的话，王美丽的语气有些急躁，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好，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家庭就这样直接暴露在其他人的眼前。
周扬看到王美丽的脸红了起来，知道不能再开玩笑了，他无意中看到墙上挂着一把暗红色的吉他，遂放下手里的水杯问道，“美丽，你家里还有吉他啊，能用吗？”
话题成功转移。
王美丽将挂在墙上的吉他取了下来，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试着撩动了一下琴弦，灰尘顿时四处飞散，“这把琴挂在这里好多年了，是我妈用三块钱收进来的，她觉得放在家里当装饰用也挺好看的，就一直挂在墙上了。”
三块钱，不贵，捡了大便宜了。
“其实除了这琴弦还能弄出点儿铁，其他的地方就不值钱了。我妈也是，为了好看就买了，不值。”
王美丽弄干燥的抹布小心地将吉他擦干净，周扬现，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手上的动作却是非常小心，看来，她虽然不会用吉他，但是心里对这件能够出声音的艺术品也是十分小心。
在周扬看来，尽管可能不懂，但是她心里这份对美好事物保持的敬畏之心，也是难能可贵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衣食富裕的情况下保持高雅很容易，但是在艰苦条件下还能对高雅事物保持着兴趣，这就难得了，周扬知道，这也跟王阿姨的教育是分不开的，那是一个宽厚仁慈的母亲，在对女儿的教育上，有着坚定的信任和决心。
在把吉他擦干净之后，王美丽才放心地交给周扬，“你会弹吗？”
周扬接过吉他粗略地看了一遍。
这是一把很普通的民谣吉他，也是在大众当中最为普及的六弦吉他，正面板上有一块月牙形的保护板，他用手指拨动琴弦，一阵好听的声音传了出来。
低音有些重。
周扬熟练地调节了一下琴弦的松紧，使之更适合演奏，他不知道的是，刚才他一系列动作让旁边的王美丽看的目瞪口呆。
他怎么什么都会呢？他家里到底是怎样的呢？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人，想来他家里的条件一定不会差很多吧？
很多的问题，一股脑地冲到了王美丽的脑袋里，但却是什么答案都没有。
“弹什么呢？我想一下啊。”
周扬环顾四周，但却没有找到座位，正在呆的王美丽猛然惊醒，她红着脸指着旁边的一大堆书说道，“坐这里吧。”
“好嘞！”
因为书籍容易被水浸湿，所以只能放在屋子里面，三间平房当中，除了东屋住人以外，其他两个房间都放着许多书籍。
周扬坐在一堆书上面，然后想了一下说道，“这歌送给你，纪念我们伟大的友情，祝愿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嗯。”
当琴弦响起的那一刻，王美丽感到自己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地等候
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童年有一群亲爱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
那些我爱的人
那些离逝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那些爱我的人
那些沉淀的泪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
这是周扬本来想弹奏一些诸如朴树、老狼等人的歌曲，但是他拿不准他们的歌在这个年代是否已经有了，所以谈了一《心愿》。这歌是当年他在大学里听到的，后来也是他追求陈婷时候的歌曲，因此很是熟稔，每个节奏和调子都一丝不差。
一曲完毕，整个世界都还在安静的沉默当中。
周扬忽然看到，王美丽的眼眶当中闪烁着一些晶莹的泪珠。
这是一种直击心灵的演奏方式，周扬可能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歌，却给了旁听者最为直观的震撼，木吉他的优雅旋律和干净音色跟这个粗鄙的垃圾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概没人想到，艺术和生活还能如此近距离地共生在一起。
“美丽？美丽？”
“啊？哦，我没事，”王美丽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随即笑着问道，“这歌叫什么，我怎么没听过呢？”
“叫《心愿》，我在家里面听磁带听到的，闲着没事就学了一下，还可以吧？”
王美丽点了点头，“真好听。”
“嗯，我也很喜欢。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算了吧，我觉得我还是学不会的。”
周扬把吉他还给了她，后者犹豫了一下，又把吉他递给了他，“好鞍配好马，送给你了，反正在我家也没用。”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
王美丽认真地说道，“或许你不知道你做了多么重要的事，但是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拿着吧，请你一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