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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知己斗酒剑

形骸道:“那川枭定然信奉了某方邪神,以自己心爱之人献祭。而你或许前世与他有些缘分,才能克服诅咒,与他相恋。”

李银师似十分震惊,道:“真的?”

形骸答道:“我乃道术士,学识渊博,所言非虚。”但旋即又想:“但为何李银师并未死去?”

两人相顾无言,你一碗,我一碗,将一坛酒喝得底朝天。形骸运功将酒转为真气,毫无醉意,李银师纵然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但借酒消愁,也已酩酊大醉。他笑道:”闷着喝酒有什么意思?还是有话说畅快!”

形骸见状担忧,道:“你醒醒酒,咱们该回去了。”

李银师道:“话不投机,那就斗剑!”倏然间,长剑银光闪耀,直指形骸胸口。

形骸纹丝不动,那剑刃在他胸口处停下,这招由急进至急停,又极快到静止,拿捏得异常精准。

李银师面露微笑,形骸则全无笑意。突然间,形骸拔出腰间长剑,稍一晃动,将李银师长剑挡开。李银师一冲,如鬼魅般到了形骸身后,剑刺后背,银光纷纷。形骸并不回头,但仿佛后背长了眼睛,左手转动,叮叮当当,将敌人剑招全数拦下。

李银师浑身散银白光芒,似是剑芒与风行龙火功融为一体,奇特异常,令得他身形模糊,难以辨认,而瞧他出手时的力道速度凌厉卓绝,也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模样。他一刻不停挪动方位,一会儿绕前,一会儿背刺,一会儿到了形骸上方,一会儿又在空中穿梭,那剑光仿佛飞蛇,仿佛银龙,飘忽不定,任意盘旋,端的是神鬼莫测,目光难追。

但无论李银师剑法变幻如何繁复,但形骸心神专一,明察秋毫,将他剑招全看在眼里:他剑法的确是那川枭传授,招式大抵相同,却又似是而非,那川枭的刀法杀意惊人,可怖可畏,而李银师则灵动迅捷,轻巧快速。

形骸起初用平剑剑诀抵挡,但瞧出李银师是在与自己切磋,并非性命相搏,于是改用无心金猴拳的心法对付。他创出这门功夫后极少实战,如今遇上这等剑法高超的大高手,实是不可多得的实践良机。此功本是拳法,但以之运剑,威力也丝毫不减。

李银师朝形骸额头刺去,形骸反将额头撞向剑尖,李银师哈哈一笑,手下加劲,毫不退缩,似乎真要将形骸杀死,但忽然间,形骸扫出一腿,李银师身子失衡,这一剑偏了十万八千里。形骸长剑横斩,李银师立时回缩手臂,铛地一声,剑刃相交而鸣。

但随后形骸身形起落,仿佛猿猴绕着他弹跳,李银师全难判断形骸去向,只得运剑护住四面八方。形骸一个猛冲,朝向剑刃,竟意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从密集的剑影中找出空隙,剑指李银师心脏。李银师“啊”地一声,龙火暴涨,吐出一股大风,将形骸吹得退后丈许,砰地一声,撞到墙上,破开一处大洞来。

形骸立刻又从那破洞中跳出,再度来袭。李银师如临大敌,瞬息朝形骸斩出数道银光。形骸手腕一振,长剑拂动,黏住李银师的剑芒,犹如猴尾缠树,身子荡了一圈,仿佛猴子游戏一般,将李银师剑招统统避过,李银师再度口吐疾风,但形骸一剑将风斩破,弹指间,剑刃已架在李银师心脏处。

两人静立不动,片刻后,形骸朝后退开,李银师还剑入鞘,笑道:“痛快,痛快!我生平在离落国仗剑不败,今天终于遇上对手了。想不到,当真想不到。”说话时竟全无落败后的沮丧,听来倒喜悦万分。

形骸叹道:“你喝醉了酒,又受了伤,我委实胜之不武。”

李银师脸上笑吟吟的,说道:“孟...孟兄不必过谦,刚刚那一战,已是我生平剑法巅峰,我此生在离落国中与人比剑,从未有人能挡我十招,也从未将银舞剑施展到这般地步。我这剑法越使越强,但朋友易寻,强敌难得。孟使节,我虽起初瞧你不怎么顺眼,但你的武功、遭遇、为人,处处合我胃口,咱们本该是知己好友才对。”

形骸知此人极端高傲,如今说出这般话来,可见醉得昏了头,他道:“将军若还能走得动路,咱们将此处粮食包上一包,带回白玉塔如何?”

李银师挠挠头,往地上一坐,道:“回去?我不回去了。我出来是为了寻死,话都说绝了,哪有颜面去见欧阳哥哥?你就对他说我已战死吧。我在这儿睡上一觉,等我醒来,再去找川枭。”

形骸朝李银师身后一指,道:“小心,川枭来了!”

李银师吓了一跳,一回身,形骸一掌打在他后脑上,李银师闷哼一声,晕了过去。纵然李银师经此一夜鏖战,武功突飞猛进,但形骸内力仍在李银师之上,加上李银师醉酒后放松警惕,因而被形骸一击放倒。

形骸口中念念有词,召来一土行矮人,这矮人高六尺,宽六尺,能负两千斤重担。形骸将粮食捆做两团,矮人扛一团,自己扛一团,再将李银师背起,返回白玉塔。

他借梦魇玄功一路潜行,众尖牙鬼仍难以察觉,来到塔外,众人见状大喜,开门相迎,随后又紧紧把门关上,白雪儿朝形骸怀里一扑,就像胆小的女儿终于盼到爹爹回家似的。

体由大师道:”恭喜两位凯旋,满载而归。”

欧阳挡这一天来急切已极,恨不得冲出去寻死,此刻见恋人无碍,喜形于色,满心庆幸,忙将李银师抱过,喊道:“使节,师师他怎么了?”

形骸道:“他为我护法,同妖魔怨灵交战,受了些伤,但他内功玄妙,喝酒之后竟能极快愈合,我看他已不要紧。”

欧阳挡慌忙解开李银师衣衫查看伤势,李银师轻笑一声,道:“不必多看,你又不会治。”说罢翻身落地。

欧阳挡喜道:“原来你已经醒了?”

李银师笑道:“我半路就已清醒,但既然这混账暗算了我,我便让他背我赶路,稍稍罚他一罚。”

欧阳挡奇道:“暗算?什么暗算?这.....又从何说起?”

形骸皱眉道:“李将军寻死觅活,不听劝告,我唯有将他打晕,带他回来,此为不得已的下策。”

李银师道:“胡说,这人是个大骗子。他说的话半点都不能信,我怎会寻死觅活?他刚刚不是骗你们说我是被妖魔打昏的么?”

欧阳挡斥道:“师师,使节是为了你好。”

李银师受了训斥,但只是报以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若非如此,我岂能如此饶他?”

白雪儿暗暗欣喜,心想:“师父与李将军出去之后,交情似乎好了不少,否则李将军仍会处处不让,与师父争锋相对。不过他这大活尸竟也能与人为善?李将军可真是个怪人。”

形骸带回的粮食甚是充足,哪怕天天大快朵颐,也足以维持数月。众人这些时日忍饥挨饿,早已饥肠辘辘,困苦不堪,此刻见了瓜果酒水,皆双目放光,喜悦非常。欧阳挡将粮食贮藏起来,再分给众人,众人立时一顿狼吞虎咽,兀自意犹未尽。

待酒足饭饱,小尼姑替李银师治伤,李银师沉沉睡去。体由大师与欧阳挡来找形骸,欧阳挡问道:“使节,你们....遇上师师的仇敌了么?”

形骸道:“所幸并未遇到,他们已离了那乾德居。”说着走上露台,手指乾德居方向,欧阳挡只见一道阳光穿破阴暗,从天而降,照亮某处大宅。

体由大师抚须笑道:“海法神道教,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挡道:“若那....那川枭想要夺回乾德居,又该如何?”

形骸道:“白玉塔与乾德居连成一体,鸿钧逝水中皆升起除灵大阵,那川枭绝没那般能耐能逆转天道。”

欧阳挡与体由心中一宽,两人相视大笑,其余人虽不知这三位脑在说些什么,但听到这笑声,自也大感安慰。

欧阳挡又道:“使节,师师脾气倔强,给你添麻烦了。也多亏你能劝得住他。”

形骸摇头道:“李将军其实深明大义,并非自私自利,不顾轻重之辈。我好言相劝,他能够听得进去。”

欧阳挡愣了愣,回想李银师回来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乎他心中积压多年的戾气一下子全消失了,人也开朗了许多。他心下一阵慌乱,问道:“师师他....有没有说起自己与川枭的过往?”

形骸并未细思,答道:“他确实说过。”

欧阳挡身子一震,一时如鲠在喉,他顿了顿,又问道:“他....说了多少?”

形骸叹道:“将军他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我。”

欧阳挡心中苦闷,黯然想道:“我求了他多年,他却从不对我吐露哪怕一句话,为何对你却不同?”继续问道:“使节,能不能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告诉在下?”

形骸答道:“此为李将军私事,我委实不便转述。欧阳将军自可问他,李将军此刻已解开心结,想必再不会隐瞒。”

欧阳挡露出苦笑,道:“原来如此,那解开他心结之人,想必是使节了?”

形骸道:“与我无关,是他自行开窍而已。“

欧阳挡摇了摇头,朝形骸作揖而别。

体由大师叹道:“这两位....两位关系倒也奇特,公然....那个....离经叛道,望使节莫要见怪。”

形骸答道:“贵国金眼神推崇纵情狂欢,所谓上梁如此,下梁难免。各国自有国情,我一外人,岂敢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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