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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旧人相拥去

形骸走向李银师,李银师凝视形骸,眼中已无杀意,但另有莫名的情绪,犹如野兽般望来,却让形骸瞧着别扭。

李银师道:“你为何怕我?该是我怕你才对。你是不是心中有鬼了?”

形骸皱眉道:“此地甚是不太平,我总担心...”

李银师笑道:“顾左右而言他,孟行海啊孟行海,你怯怯戚戚,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

形骸毛骨悚然,倒吸凉气,喝道:“李将军,我视你为友,你胡说什么?”

李银师道:“欧阳大哥原先也这般想,到头来呢?”说到此处,几乎被巨大的悲痛窒息,再无心思开玩笑。

突然间,空中有物飞来,出尖鸣之声。形骸转过身,冥虎剑转动如盾,那事物是一根根骨矛,被形骸接连削断,但骨矛却并无中断。

此时,李银师一声惊呼,被一人搂腰举起,他咬紧嘴唇,一道剑芒刺出,破开那人胸膛。李银师也顺势看清那人样貌,顷刻间,他心中怒气沸腾,激愤无比,嘶哑着喊道:“川枭!川枭!”

川枭眼神悲喜交加,令李银师心头一凛,川枭道:“银眼儿,恶枭听见你叫恶枭了。”

李银师见川枭胸口涌出黑血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恨此人入骨,再次见面后本想与他拼命,但此刻川枭受了重伤,李银师却悲从中来,怜悯尚且不及,他道:“我...我刺你一剑,你为何不抵挡?”

川枭平静答道:“恶枭欠你的,自然要还你。”

李银师哭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形骸运展遁梦之法,形影虚闪,避开骨矛,直奔川枭,喝道:“放下他!”同时刺出冥虎剑芒。

川枭抬起右手,掌中刺出白骨,那白骨变作粉末,飘向形骸。形骸忽感到浑身麻痹,阴冷剧痛,身子摇晃着坠落。川枭手指一点,地面升起数十道骨刺,刺往形骸要害。形骸疾冲躲闪,但骨刺实在太快,扑地一声,刺入形骸肩骨,形骸“啊”地喊叫,流出些许绿色的血来,似已然中了剧毒。

李银师脸上变色,知形骸消耗过剧,带伤作战,敌不过这仇人。他把心一横,竖起手掌,再度劈出剑芒来。川枭中掌后身子一震,一捏李银师后颈,李银师登时晕了过去。

形骸挣脱骨刺,朝川枭打出数十道惊雷,川枭面前竖起一面骨墙,骨墙上尸骨伸出手,抵挡雷电,只听乒乒乓乓巨响,骨墙破口,但旋即又被骨头填补。

形骸见状,急忙绕开那骨墙,但川枭背上生出一对骨翼,振翅飞上了天。形骸想朝他跳去,但双足一软,踉跄摔倒。

陡然间,又有骨矛朝形骸刺来,形骸变得形影重重,如笼在雾中,令骨矛全数落空。与此同时,只见一高大威武的老者拦在形骸与川枭之间,他双目如虎,微笑道:“大人先走,我杀了此人后再去找你。”

形骸身躯一分为三,三个身影冲向老者,老者丝毫不理这三人,掌中出现一巨大镰刀,一振一钩,击中空无一物之地,形骸现出形体,一声痛呼,被这老者刺中大腿,随后老者将形骸甩了出去,轰隆一声,摔入一座茅屋中。如此一耽搁,川枭与李银师已没入了云层。

老者从地上拾起一本书册,念道:“归田老人随记,你去过归田居,见过归田老弟了?“

形骸推开乱石,站起身来,道:“你认得归田老人?”

老者哈哈笑道:“你死到临头,还有闲情逸致问我此事?”

形骸冷冷道:“死到临头的并非是我,我怕若不问,之后便再难知道实情。”

老者见他遍体鳞伤,微微一笑,神情从容,似乎形骸必死无疑,他不必挂怀胜负之数,于是答道:“老夫名叫木枯竭,多年之前,正是老夫让归田老弟与建功和尚得了启,全身心钻研尖牙病的道理。”

形骸目光严厉,问道:“你就是此事的幕后之人?你为何要这么做?”

木枯竭双手捏拳,在胸前交叉,似做了个祷告手势,他道:“奉吾神旨意行事而已。”

形骸道:“你那神又是何人?”

木枯竭瞬间显得有些迟疑,勉强答道:“吾神圣名为拜登大帝,居于漆黑骨地之中。”

形骸回忆起金眼神所说,知道这拜登是离落国东北那巨大阴影境地中一个大魔头,与离落国仇恨极深,世代纷争不止。他道:“原来都是你一手策划,这尖牙病、这阴影、这尸魃阵,全都与你有关?你既然侍奉拜登,为何又为这恶枭效劳?”

木枯竭笑道:“吾神命我散布灾祸与死亡,使阴影吞并整个离落国,甚至更进一步占据东方全境。神明旨意如此,我自当无所不用其极。孟行海,只因吾神教诲,对临死之人不得隐瞒,故而我直言相告,如此一来,等你死后,你的魂魄将为我奴仆。”

形骸仍想问他尸魃阵之事,但木枯竭念了句悼词,大镰刀舞动成圈,朝形骸劈落。形骸朝后一退,镰刀击中大地,砰地一声,裂开个径长十丈的大口子。

木枯竭举起镰刀,再度砍落,但形骸左手长剑旋转,右掌一拂,那镰刀便万万落不下来。木枯竭不明所以,吹胡子瞪眼,左掌拍出一道掌风,那掌风混杂绿气,其中死灵呼吼,形骸往右一跃,掌风掠过一块巨石,将巨石腐蚀得千疮百孔。

木枯竭厉声道:“为何还要躲?世间有几人能躲得过死亡?”双掌连连拍出,掌风朝四处弥漫,所到之处皆被损毁侵蚀。

形骸心想:“他这是妖法,法力中蕴含剧毒。”打出飞火流星,但那掌风中湿气浓厚,连火焰也被掌风消了。形骸鼓足真气,施展北风巨人,刹那间寒风狂啸,霜冻如潮,木枯竭掌风一碰寒气,登时凝固。

木枯竭不料形骸这道法威力如此高强,心头不由一震,他再度抓住镰刀,见形骸缓步靠近,于是口中念念有词,左右张望,朝地上尖牙鬼尸连挥,那些尸出哀嚎,纷纷站起,睁开眼,眼中有绿色的微光,一个个、一步步走向形骸。

形骸见此招与地狱无门相似,严阵以待,忽然间,这些僵尸加速奔跑,蹦蹦跳跳,长长的利爪狠狠抓来,形骸长剑劈出,斩中僵尸,但却只斩入半尺,冥虎剑被僵尸肌肉吸住,那僵尸厉声大吼,以更猛烈的速度袭至,形骸全力一拔,将长剑夺了回来,急速倒飞出去,脱出圈子,若再慢了片刻,已被众僵尸包围住。

形骸精疲力竭,大声喘气,瞧出这老者并非活尸,也非幽灵,而是活人,但似乎练过深厚的妖火功。刹那间,他心念一转,身子扭转,四肢如折断般支撑在地,姿势有如蜘蛛,身上燃起冥火,脸庞变作活尸。老者大声喊道:“你也是盗火徒?这是什么功夫?”

形骸全力运转放浪形骸功,冥火化作蛛丝,从他浑身毛孔散开,蛛丝凝结在半空,黏住的是这世道的命运。他双手连抓,仿佛手足又多了一倍,顺着丝线绕行,身躯介于虚实之间,众僵尸凄厉呼喊,朝形骸扑咬过去,但却碰不到形骸分毫。

木枯竭大喊一声,将镰刀横着劈来,只听狂风大作,来势迅猛卓绝。形骸一抬手,十根手指如蜘蛛编织,快的几乎无形,弹指间,木枯竭身子已被重重丝线绑住,他惊骇万分,浑身绿火灼烧,却又立刻被形骸的丝线熄灭,随后吞噬。四周尖牙鬼僵尸皆受这木枯竭真气驱使,到了此时,木枯竭全力自保,再也顾不上群尸,僵尸陆续摔倒,再站不起来。

形骸感受那充沛的妖火汇入身躯,心情舒畅,木枯竭再度运功想要挣脱,但妖火越来越低微,直至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形骸一把揪住木枯竭胡子,喝道:“妖孽!如今你落在我孟行海伯爵手中,还不将罪孽如数招来?”

木枯竭脸色由惊恐变得平静,纵然衰弱,却显得凛然生威,他冷笑道:“罪孽?我有何罪孽?”

形骸严厉道:“散布瘟疫,引浩劫,杀人无数,令得黑暗降临,这等罪孽不可饶恕,居然还敢嘴硬?”

木枯竭朗声笑道:“你知道的倒也清楚,既然如此,何须我再多说什么?给我个痛快,让我回去见神吧!”

形骸昂然道:“当真硬气,好,你要痛快,我给你痛快!有些事问你鬼魂更为容易。”

木枯竭登时骇然,想要求饶,但形骸口吐线枪,刺入此人额头,木枯竭当即毙命。

他一死,魂魄化作怨灵,直扑形骸,形骸手一扬,蛛丝缠身,又将怨灵困住。形骸见那怨灵神情似有些凄惨痛苦,微觉不忍:“我堂堂龙火贵族,秉持正义,为何要令此人死后也不太平?如此行事,比施加酷刑折磨俘虏更为不耻。”

但这念头转瞬即逝,他又想:“此人本就卑劣,罪恶滔天,死不足惜,审他又怎样?便是要他神魂俱灭才好!”于是问道:“说!恶枭也替那拜登效命么?恶枭将李银师捉到哪儿去了?”

怨灵惨声道:“我...我....只替拜登办事,恶枭所为恰好和神之旨意,我...我故而助他,恶枭与拜登大人...并不相识。那李银师....李银师被恶枭带着前往...前往尸魃阵中枢了。”

形骸仰望天际,见那黑色的、幽冥的石碑处于乌云间,似在扰动黑暗的海洋。他心想:“那就是尸魃阵的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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