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成为你的神祗

自从邪神的身份曝光后，原本在城内经营商铺的戍族全部搬到城外，虽然伊帝王族目前还没有驱逐他们，但他们将来恐怕也很难在此立足。于是族长召集所有族人，商量日后的出路。

众人都不想放弃如今安逸的生活，一旦离开这里，他们又要颠沛流离，四处漂泊。

“若非邪神欺骗了我们，我们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一名青年突然愤然道。

“没错，早知道他是邪神，我们又怎么会信奉他！”另外一人附和。

“我们好不容易在积攒的财富，就因为邪神的出现，全部毁于一旦。”

众人群情激愤，怨声连连。

正在这时，一个茶杯铿锵落地，出一声脆响，让原本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缇玛站起身，两道冰冷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我们戍族之所以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当年我和几个孩子，玩闹般地给乌诺神供奉了几颗野果！仅仅因为这几颗不值钱的野果，乌诺神为我们赶走了野兽，给了我们一个可以安居的环境。

“他是邪神没错，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正因为他是邪神，我们的供奉其实根本不能增加他的力量，但他依然不惜耗费神力，耐心地教我们锻造、教我们厨艺、教我们行医，教我们礼乐……世上有哪位神灵会像他这般，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的信奉者？

“没有他，我们恐怕还在山野流浪，靠种地艰难为生，处处被人排挤。因为他，我们有了信念，有了家园，有了技能，有了财富，更重要的是，他让我们有了尊严！

“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恩惠，到最后，却反过来背弃他，怨恨他。”缇玛泪流满面，声声控诉，“你们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众人低下头，默然无语。

好半晌才有一人小声道：“但他是邪神啊……”

“邪神又怎么样？”缇玛质问，“他可曾对不起我们？可曾伤害过别人？没有！他一直都在默默地守护我们，帮助我们。所以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信奉他，即便需要奉献我的生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众人看着神色坚定的缇玛，莫名感觉有些无地自容。几年的相依相伴，只因为外人的排挤和非议，便放弃了自己的神灵。正如缇玛所说，他们的供奉，对渴求杀戮的邪神而言，根本没有意义。但他依然尽心尽力地庇佑他们。传说中的邪神，或许可怕。但他们所供奉的乌诺，却是给予他们的新生的守护神。

心中的怨恨虽然平息，但还有不少人无法下定决心，毕竟要让一群正直朴实的人将邪神当作自己的神灵，他们长久以来形成的是非观，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晚上，许多戍族人辗转难眠。有几人实在睡不着，干脆爬起来，跑到屋外纳凉。

繁星密布的夜空之下，戍族开坑的梯田，层叠起伏，高低错落，粮食作物生长茂盛，预示着不久之后的丰收。

看着这一切，几名戍族青年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满足的笑容。正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十几团火焰，似乎有一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

几名青年立刻警觉，正准备通知族人，却见那群人停在山脚下，手上的火把闪烁不定，随即一团团熄灭，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戍族青年面面相觑，几个跳跃，来到山田边缘，伸长脖子朝下望去。

梯田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坐在木桩上，静静地凝望着山下。他背脊直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有如一道屏障，默默守护着戍族的领土，不容来袭者逾越一步。

是乌诺神……

望着他的背影，几名戍族青年双眼一热，一股心酸油然而生。

在他们毫无所觉之时，他仍在默默保护着他们。难怪他们在城内被众人围攻，城外的土地却依然完好无损。并非那些人好心放他们一马，而是乌诺神在暗中庇佑。

“唔……”一名青年蹲在地上，捂脸低泣，“对不起，对不起……”

另外几人也忍不住痛哭，为他们之前的自私和无知。

【世上有哪位神灵会像他这般，全心全意地帮助自己的信奉者？】缇玛的话浮现在他们脑中。

【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恩惠，到最后，却反过来背弃他，怨恨他。】

“无论您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信奉您。”一名青年低咛道，“即便需要奉献我的生命，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第二天，族长带着全族人来到乌诺神庙，祭拜他们的神灵，祈求他的原谅。

在经历最初的茫然和怨怼后，戍族众人重新坚定自己的信仰，奉乌诺为神，永不背叛。

事实上，尚可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希望戍族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深知他们本性淳朴，虽然心里有些难受，却也理解他们所遭受的不公以及他们对邪神的畏惧。所以，他每晚都会分出一股神力，守护他们的土地。

“他们已经不是你的信奉者了。”撒牙曾经如此提醒尚可。神灵非常厌恶背弃者，一旦放弃信仰，神灵绝对不会再给予任何庇佑。

尚可说：“他们不是邪神的信奉者，却是乌诺的信奉者。”

撒牙听到他的回答，只是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住他的唇：“你是乌诺，我的乌诺。”

这一刻，在撒牙心中，世上再也没有邪神，只有新生的乌诺。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相信邪神居然能够改邪归正。

曾经深受邪神迫害的火神等几位神灵，一直试图封印邪神。无奈战神将他保护得太好，他们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最后，他们决定想办法将他引出来。

寂静的夜晚，街道上空空如也，在微弱的月光下，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从屋舍中走出来，接着，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表情呆滞，双眼无神，慢吞吞地朝城外走去，有如一条条游魂。

正在戍族梯田中巡视的尚可，很快察觉了一丝异常，他循着气息赶过去，却见数百人不知什么原因，全被困在一个坑洞中。

这时，坑洞周围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烟尘翻滚，将坑洞中的人全部惊醒，随即传来一片惊呼和哭喊。

“没想到真的把你引来了。”一个人影从大火中显出身形，正是曾经暗算过尚可的火神。

在他之后，相继又出现了几个身影，将尚可团团包围。

火神、水神、土神，还有……梦神。

尚可终于知道这群人是怎么跑进坑洞的了，梦神居然对凡人使用了梦游术。

“看到自己的信奉者在烈火中煎熬，感觉怎么样？”火神夸张地笑道，“哈哈，不对，我想你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人的死活。”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尚可淡淡道，“这些人，至少有一半不是我的信奉者。”

“那又如何？”火神毫不在意道，“只要能把你引出来，我管他们信奉的是谁？”

“好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是不是可以把这些人放了？”

“放了？他们可是我们的祭品。”火神随手抓起一团火焰，狞笑道，“与其担心这些卑微的凡人，你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和死神进行交易的就是你们？”尚可顶着一张狰狞的面具，毫无情绪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与死神交易的后果？”

“这个与你无关。”火神将火焰搓成团，一边在空中抛甩，一边招呼道，“各位，时间紧迫，我们开始吧。”

另外几位神灵纷纷运转神力，强大的威压，直逼尚可而去。

尚可周围狂风骤起，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邪神之力汹涌而出，抵御四位神灵的合击。

四位神灵仗着有同伴在侧，都只使出了五分神力，但尚可却是全力出击，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燃烧殆尽。一击之下，竟然将四位神灵震退半步。

他们面色微变，对视一眼，不再有所保留，各自提升力量，以雷霆之势攻向尚可。神力形成的威压，如牢笼一般，将他牢牢锁住。

尚可浑身紧绷，艰难地抵御着四股强大的力量。

“不要负隅顽抗了，战神这会估计正被死神拖着，不会来救你的。”火神嘲讽地笑道，“真不知道战神怎么会看上你？难道你面具下那张脸，长得很合他的口味？在封印你之前，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说着，他掌心飞出一团火焰，凝聚成一只大手，迅猛地向尚可的面具抓去。

火焰大手扣住面具的同时，尚可的灵体一阵波澜，他盯着火神，一字一顿道：“你们会后悔的。”

火神冷笑一声，加大力度。只听咔嚓一声，面具被揭开。火神还来及看清他的面容，就见他身形一散，化作一团漩涡，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正在这时，一声怒吼伴随着强大的神威狂涌而至，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尚可消失在他面前。

面具啪嗒落地，与衣物一起，静静地堆在沙石之中。

“乌诺！”撒牙惊怒的声音划破长空，震得火神等几位神灵连连倒退。

他缓缓捡起地上的面具，手指轻轻摩挲，空气仿佛凝滞，一股压抑的神威，将四周的一切全都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