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粮草风波(一)
薛莫寒转凝望温浮欢,久久不曾言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持。
半晌后,薛莫寒才长叹了口气,语含警告的说:“君心难测,我等身份卑微之人,岂敢妄自揣测圣意?”
温浮欢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提醒意味,别开眼道:“二哥教训的是,是欢儿失言了!”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走进了堂屋。
到底是见不得她失落的模样,薛莫景回身关上门,又在门边侧耳倾听了片刻,才走到桌子旁坐下来。
他用食指蘸了杯子里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沈字。
温浮欢自然知道,薛莫寒所指的人当然不是她,而是近来特别受皇上器重的新科状元沈星竹。
“确定吗?”她问。
薛莫寒抿唇摇了摇头,道:“还是那句话,君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他会选择谁!不过……”
“嗯?”
“他算是赢面比较大的一个!”
“此话怎讲?”
虽然从朝廷和后宫那些人的言语间,温浮欢已然可以猜出皇上对沈星竹的看重,但粮草被劫一事任务重大,皇上真的会放心交给他吗?
“他自身的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自他入朝为官以来,一直是独来独往,寒门出身却从未想过依附于任何人——这样的人查起案子来,才不会瞻前顾后,也才不会有失偏颇!”薛莫寒神情严肃道。
温浮欢听出了他话里更深的一层意思。
“你是说皇上已经怀疑,粮草被劫一事或许牵扯到党派之争了?”
薛莫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话里有话的说:“寻常的乱民可不会冒着被剿杀的危险去劫持粮草,傻子都晓得,这是一件多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真是乱民贼匪,他们与其冒险去劫持由兵士护送的粮草,还不如多打劫几个过路的富商,难度低不说,还能一举获得不少钱财。
温浮欢赞同的点点头。
“二哥说的极是!”
……
几天过后,皇上的指派正式下来了,任命沈星竹为巡按使,全权负责调查粮草被劫一事。
旁人都羡慕他如此受皇上的器重,只有沈星竹自己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苦的差事。
隆冬严寒,无垢林又处于山野地区,天气愈寒冷。
尤其前两天突降大雪,厚厚的积雪把林中的枯草全部掩埋,连树梢上都挂满了一团一团的洁白的雪。
偶尔有一只鸟雀从林中飞过,便能惊起积雪簌簌滑落。
同样的,大雪也掩埋了无垢林中所有的痕迹,以致于沈星竹根本无从查起,别提能在十天内找到罪魁祸了!
是的,十天!
皇上只给了他十天的时间!
一来应饶关战事吃紧,粮草是不可或缺的,二来且不说各州府百姓家的存粮已经不多,其中个还有要用于来年播种的粮食,单就是二次征缴粮草,也需要花费至少月余的时间。
其他人等得了,边关的战事可等不及啊!
换句话说,沈星竹这次的任务不仅是要调查出劫走粮草的人,还要把被劫的粮草原封不动的找回来!
他被这事弄得焦头烂额,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打更的梆子敲过了三声,沈星竹的书房里仍旧亮着灯,一道修长的身影在期间来回徘徊,瞧着极是焦虑。
管家重又沏了一壶热茶,推开门端了进去。
“老爷,若是实在想不上来,就先歇一歇吧!要当心身体!”他送上一杯热茶道。
沈星竹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茶,而是叹道:“如果十天之后不能给皇上一个交代,命都没了,身体还有什么要紧的?”
见管家没走,反而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沈星竹皱眉问道。
管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条,递给他道:“这是一位姑娘让交给老爷的,说是老爷看了就知道了!”
沈星竹半信半疑的接过纸条,打开一看,只写了寥寥一句话。
“昔日百两银,如今可还否?”
沈星竹哂笑了一笑,问道:“那位姑娘人呢?”
“那位姑娘说,老爷看了信若是想找她的话,烦请江边一叙!”
管家顿了顿,看了看外面浓重的夜色,不禁担忧道:“老爷,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外面天寒地冻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星竹已经穿好罩衫,披上氅衣,打开门走了出去。
“老爷!老爷!”
管家在后面一叠声唤道,然而沈星竹却像没听到一般,兀自去后院牵了马,片刻不停的出门了。
隆冬的夜更是寒冷,骑在马上,冷风犹如刀锋刮面,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
由于国丧期间的缘故,长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家家闭户熄灯,到处都是一派凄清萧索。
江边更是昏暗阴沉,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只有呼呼的寒风掀起江面的涟漪,像极了恶鬼的哭嚎。
沈星竹正在暗自猜测是不是管家听错了地方,却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黑色兜帽罩袍的人,整个人都隐在罩袍中,似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那人缓步走近,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如月般皎白的脸庞,水盈盈的眸子在寒夜里显得愈清冷。
“倒不知沈小姐这百两纹银,想让在下如何还?”沈星竹开门见山的问道,眉宇间似乎噙了笑意。
温浮欢亦笑了笑,同他并肩而立,望着渐渐掀起波涛的江面。
带着寒意的江风扑面而来,吹起她额前的一缕青丝。
“听说沈大人近来在忙于粮草被劫一事?”她不答反问道。
沈星竹似乎明白了她的来意,正色道:“沈小姐若是想让在下在这件事上网开一面的话,恕在下难以从命!”
“呵……”
温浮欢轻笑,转头看向他,“不,我是想拜托沈大人,一定要把这件事追查到底!”
这下,沈星竹更加不解了。
“查清楚粮草被劫一案,本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就算沈小姐不拜托在下,在下亦会义不容辞,沈小姐又何必浪费这一个恩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