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镜子里的袁生涛

白天惊吓一场接一场，晚上又被林晓静拽着在雷鸣的大脑里转了一圈，张一帆难受了一阵子后便疲惫地缩在袁生涛怀里睡着了。

没有指令，安全屋就相当于一个囚房，袁生涛虽然可以操控光，但是想要突破人类基因工程特制的安全屋难如登天。

他也没有打算尝试逃出去，在国家机关面前，任何形式的“逃”都无济于事。更何况，就算出去了，还有一个袁家在等着他。

袁生涛半躺在沙上，他操纵着安全屋里的光线，将亮度调整到适合人睡眠，圈着睡得不太安稳的爱人，闭着眼睛假寐。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警觉地望向安全屋的一处角落。

两抹绿光在昏暗的角落里若隐若现，鬼火似的，上下浮动。

袁生涛轻轻喊了张一帆两声，见他已经睡熟，才翻身离开沙，朝着绿光走去。

随着他走近，绿光的真身逐渐从暗处显现。

那是一只猫，确切的说，是一只半透明的形似小型猫科动物的未知生物。

袁生涛居高临下地盯着它。

未知生物大概是觉得仰着头与袁生涛对话不太舒服，踩在地上的四肢一蹬，竟像是凭空长了翅膀般飞了起来。

漂浮到与袁生涛能够对视的高度，它停了下来，左右晃晃，又浮上去几分。

而后，它像是水幕一样缓缓垂下，最后竟变成了一面镜子，倒映出袁生涛虚实不明的身影。

“小子，又见面了。”

镜子里的袁生涛开了口。

袁生涛往沙的方向看了一眼。

“放心，他这会儿睡得香着呢，不会听到我们说悄悄话。”

“你找我什么事？”袁生涛冷淡地问。

“不要这么不友好嘛。”镜子里的袁生涛说，“我说过，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出现，你不想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消失。”

它的目光落在袁生涛胸前。

“我可是一直活在你心里啊。”

“少说废话。”袁生涛皱起眉头，“到底什么事？”

“小子，你的态度太粗暴了。”嘴里抱怨着，它却没有真的生气，“我来找你有什么事，难道你会不知道吗？袁家人这些年的新生力量越来越少，为了保证每年都有足够的新鲜血液输入，袁家人都开始在外校抢人了。这个关口上，你突破了能量控制环，破坏当年与袁家人的约定，袁家人当然要把你抓回去履约，当不成他们的一把利刃，能当个刀柄也不错呀，你说是不是？”

袁生涛沉默不语。

人类到底为何生了进化，这个问题至今没有答案。而袁家作为少有的能够靠着基因遗传来增强后代进化能力的家族，表面上看起来令人艳羡，实际上，为了维持基因的纯粹，近亲结合避不可免。虽然这种方式有效的让袁家子孙在众多泛泛之辈中脱颖而出，但也注定了袁家人将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袁家后代的畸形率、死亡率远远高于普通人，而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基因传承下去，滥情是袁家男人的默认特权。

而他就是在这种“特权”下诞生的产物。

他的母亲并非袁家人，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到了某位袁家血脉的蛊惑，怀上了对方的子嗣又惨遭抛弃的可怜女人。

但他比张一帆幸运，因为他的身上流着袁家的血脉，所以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丢给他那可怜的母亲一笔钱，将他抱给了一对无法生育的夫妇抚养，直至到了可以参加袁家特训的年纪，才被无情地告知，你的父母并非亲生父母。

袁生涛不想回忆他在袁家少年训练营的事，那是他此生最痛恨的时光。

他在训练营待了三年，张一帆在残暴的继父手下苟延残喘了三年。有些时候，袁生涛不得不感激张一帆的母亲是个偏激的女人，因为正是她的求助让他下定决心放弃超能力也要与张一帆在一起。

“小子，我不得不说，突破能量环的事情，你实在太草率了。”镜子里的袁生涛耸耸肩，“当年袁家肯放你走，你就应该明白，他们之所以让你走，不是真的要放手。”

“打进化者出现开始，到现在为止，人的意志是刺激自身基因组生进化的诱因之一这个说法，始终占据着相当重的地位。你为了张一帆宁可放弃超能量也要离开袁家，正是这份意志，让袁家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可能。”

“你要知道，你身上的袁家能量控制器和普通隐性超能力者的能量控制器不是一回事。”

“普通隐性超能力者佩戴的能量控制器，主要作用是及时通知合法暴力机构，你们附近有隐性超能力者超能力爆啦，快来救场。而你戴着的控制器，则是真正在压制人体内的超能量，让你变得与普通人无异的东西。他们给你套上的狗环，以你当初的能力，压根没可能突破。他们时时刻刻将你置于监督之下，就是在等着哪天你能突破它，或者，被它压制一辈子。”

镜子里的袁生涛朝着真身伸出手，它的指尖穿透了虚无一片的水幕，落在袁生涛的眼前。

差一点，它就能碰触到真正的袁生涛。

袁生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倒影。

“继续说。”

伸到鼻尖前的手缩了回去，镜子里的袁生涛摸摸自己的鼻子。

“你这么聪明，后面猜也能猜出来了吧？在能量控制器的压制下依旧能保持稳定的能量增长，说明你体内的进化者基因非一般的强大。而比你体内的基因更加强大的，是你的自控力。”

“这年头，优秀的进化者常见，但拥有操控光能的优秀进化者可是很稀少的。如果这个进化者能够不因拥有特权而滥用特权，甚至过得比普通人还像普通人，不是因为懦弱胆怯，而是因为有着非人的自控力，那简直是为袁家量身打造的战士——”

“你错了。”袁生涛打断了自己的虚影。

“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这些优点，不是因为我有非人的自控力。”袁生涛说，“而是因为我爱张一帆。”

水幕变作的镜子一阵模糊。

“一旦他面临危险，我所有的自控力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别企图对他下手。”

镜子里的袁生涛突然笑了笑，而后像是被看不见的滴管抽取掉了颜色一般，缓缓地虚幻透明，最终不见了。

水幕镜子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袁生涛近日多次见到的脸。

“哇哦，竟然不上当，袁总，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林晓静，确切地说是林晓静的虚影朝着袁生涛挤眉弄眼。

袁生涛垂在身侧的拳头抖了再抖，还是松开。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林晓静，没有下一次。”

“我也没打算再来下一次。”林晓静说，“放心，这座安全屋没有我的口令，谁也进不来。包括袁家。”

“但是，我得提醒你，袁总。”

“这一次，你害他们折损了一员大将，还牵出了一桩如果爆出足以让袁家名声扫地的丑闻，如果你不拿出足够的补偿，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袁生涛皱了皱眉。

“白子杨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