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蝉蜕长生
亓涯仙君移步至弥罗殿中,芷螺仙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仙君殿下,她很激动,很是按捺一会儿才抬手行礼,口称:“殿下。”
“嗯,”亓涯点点头,示意芷螺起身,指着旁边说:“你坐下说话。”
“谢殿下,”芷螺忍不住脸上的喜悦,秀步至左下圈椅。却没有坐下,而是将袖子中的卷轴取出,抬平于额前说:“此次来,正是封仙大典而来。此为章程,还请殿下过目。”
常棣忙上前接过,供至亓涯面前。
眼见亓涯将卷轴接过,芷螺才坐了下来。
亓涯略略将那章程看过,道:“似比以往更隆重一些。”
芷螺仙奉忙站起来道:“是,仙君马上要继位了。日后所有的仙人都将效命于仙君。正是需要隆重的仪式,召显仙君德高望重。”
见亓涯不言,她又说:“而且这次有许多人间修仙大宗的传承弟子登入仙门。属下故门玄宗门也为仙君献上十名嫡传弟子!还请仙君能给予这些后辈一个机会,让他们展示对仙君的忠心!”
芷螺仙奉本乃凡人出身,乃是下界修仙大门玄宗门弟子。潜心修行,终有一日得道成仙;历经劫难成为九重天三位仙奉之一。本身也是实力强劲,极具骄傲的资本。
因为有如此耀眼的成就,玄宗门自然奉芷螺仙奉为祖,以此为招牌来照收门徒,渐渐成为了人间修仙高门之一。而芷螺仙奉自也是照顾仙门,点拨后辈的修行之道,招揽人才。这次封仙大典,就数玄宗门上来的人数最多了。
芷螺一心侍奉亓涯仙君,也要求门人必须这么做。只要亓涯同意,那十名实力超绝的弟子就会完完全全效忠于仙君,成为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嫡系。她已经十分激动地看到了亓涯称神后,统领三界的伟大景象了。
可惜亓涯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狂热,看着卷轴上的章程,点了几处说:“这些都删去,其他便可。到时候我会出席。”
如此冷淡,叫芷螺好一阵失望。因为亓涯删去的都是宣誓效忠的环节和仪式,这让她一腔忠心无处可说。芷螺把仙君的冷淡都归结于瑶山不愿配合情劫之上。
如果不是那卑贱散仙坏事,此时仙君说不得已经开始继神大典了!然后封仙大典上再行效忠之举,锦上添花,更振声威。可是现在……那什么瑶山侍主当真是不识抬举!
在心底骂了几句,芷螺忽然想起那日二人争吵时,瑶山玩笑的那番话来:找个人代替他和仙君一起完成情劫……
这个说法像是一颗火星落在了芷螺的心里,然后越烧越旺,燎成了一片火海。芷螺的手略略颤抖,上前一步跪下:“仙君……”
亓涯看到她跪下,眉头略略一皱:“何事?”
“仙君,”芷螺压着声音的颤抖,拜下去,“芷螺愿下界为仙君完成情劫之验!恳请仙君给芷螺一个效忠的机会!”
天地生灵的命途的确是不能安排的,但这不代表不可以去影响。这群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仙人如果真的想要干涉一个人的一生,让此人彻底走上另一条路其实非常的简单。
九九大劫是考验,熬过了这次考验就有所获。但其中必然是有艰辛的。或许是肉体之痛,或者是精神之苦。芷螺也是历经了劫难上来的,她自知苦难,但并不害怕。哪怕是亓涯仙君面临的劫难或许更可怖,她也不怕!
仙人们的七情六欲早在在漫长的修仙之中消磨殆尽。不管多少红尘往事最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失去的会再有,再有的会失去,结局都是归于平静。所以,仙人们将七情六欲称为凡心。是一种作为凡人才有的特质。
可既然都曾是生灵,就算以后会消失,不代表现在不会有。
芷螺仙奉对着仙君一片痴心,一时之间不得了却。
只要想到能和亓涯仙君有一世情爱之存,哪怕这情爱带来的事无比痛苦,只要有这个机会,她已经倍觉甜蜜——其他纷犹,她自是顾不上了。
“这都是妄想之事,你莫要掺和了。”
哪里想到仙君只不过一句话就将这份希望击了个粉碎。
“仙君?!”芷螺愕然地望着亓涯,眼中浮泪。
妄想,他竟然说此是妄想,是她的痴心妄想!
“好了,你回去吧。封仙大典的事情劳烦你。”亓涯将卷轴收起来,交给常棣,意思是这场对话已经结束。
芷螺仙奉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面上闪过痛苦不甘还有悲戚。最后镇定着手脚站起来,朝着亓涯拜一大礼。她因为心乱,拜下去的方向竟然还对着常棣。吓得常棣立刻回了一个更大的礼数。
见芷螺仙奉僵硬地离去,常棣好一阵唏嘘,忍不住看着自家仙君唤了一声:“殿下……”
亓涯正在看昌武仙奉送来的卷轴,头也没抬:“何事?”
常棣被问得一顿,抠了抠脸,低下头说:“没什么。”
“有话就说。”
仙君的语调明明没有什么起伏,但常棣立刻不敢犹豫,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二任神君都在归位之后宣布了下一任储裔的人选。殿下也是神君在人间找寻了多年才找回来的。然而这样的找寻费时费力,考察人才又需时间。殿下可曾想过留下血脉后嗣?”
神仙结为伴侣一起修行,事半功倍。而他们若能诞下子嗣,孩子的天赋也是集合了二人之长,再加以后天修炼便愈不凡。此种方法也多用于传承少见的修行功法或者难得的血缘力量。
“而且,神君正统之后,也更加服众……”
常棣在飞升之前,乃是儒门弟子,十分重视正统德礼之教。在人间本就是教化一方的大儒,最后因为传道解惑有功才飞升的。
作为仙君座下十二仙官,他当然也是遵从忠君的指引为亓涯仙君出谋划策。这个想法他已经思量许久,也与另外十一位仙官表露过。作为亓涯嫡系,其他人自然是赞成的。
亓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卷轴上:“这个想法是你一人所想,还是其余人皆有此意?”
常棣一时摸不清仙君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于是道:“乃是下官一人所想。”
“那便不要再提了,”亓涯示意这个想法到此为止,他不同意。
一时之间,常棣说不上是觉得意料之中,还是失望,只好道:“那下官现行告退。”
亓涯嗯了一声,吩咐:“叫衔巫、徵羽、如英、东荣过来见我。”
“是。”
常棣退下,去了值守的仙吏那里让他去各仙官处叫人。转头来路过采文殿,见到妙仪捧着好几卷东西走过来归档,他忙上去帮忙。
妙仪谢过,略扫一眼常棣脸色,问道:“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常棣一愣,苦笑:“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妙仪一笑:“有事不妨直说,若我有帮忙之处,当尽力。”
常棣点着头叹息:“还有什么……我把后嗣之事与殿下说了,然后殿下拒绝了。”
“也是预料之中。”
“可不是,”常棣摊了摊手,“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对芷螺不感兴趣,哪里晓得……”
他不由一叹,疑惑道:“难道,仙界出生的人都不明情爱的吗?”
说完,他就看到妙仪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立刻道:“那个,无意的,无意的。”
妙仪也是仙界出生,而且很不巧还是常棣过了明路的心上人。
妙仪道:“我倒不觉得仙君是不懂情爱。”
常棣不明:“那为何?”
“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常棣给了妙仪一个特别无奈的眼神,妙仪掩唇笑道:“大约是觉得没有必要吧。或许仙君已经找到了储裔,所以也就无所谓留不留下血脉了。”
“已经找到?”
“不过是我的猜测,”妙仪歪着头算了算,“听闻当年祝禹神君继神不过两百余年就把仙君殿下给找到了,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或许仙君也已经有了大致的方位吧。”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啊,”常棣点点头,表示有理,又道:“你说,找到储裔和继承神位之间有没有可能……存在某种联系?”
妙仪问:“什么联系?”
“我就这么一猜,就比如没有神君,就没有仙君。殿下没有继承神君之位,这个仙君的称号就不能传承下去。”
妙仪呀了一声,随意道:“若真是这般,那位瑶山侍主耽误的可是两届神君的继换了。”
常棣被她一点,也哎呀了一声:“那仙君烦恼成那个样子,也一点儿都不奇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