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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那些过不去的坎 (1)

汽车抵达寝室楼下时,已经到了平常我往教室走的时间。

很多人从宿舍楼里拥出来,而我慌慌张张地下车往楼上跑——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上课,那就不能迟到。

我胡乱跟车里的人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于是跑到宿舍的大门旁边时,我又忍不住回过头去。

黑色的汽车仍然停在那里,陆瑾言安坐其中,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固在我身上。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我的心也倏地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我朝他挥挥手,而他对我弯起嘴角,这一幕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在我眼中变得格外清晰漫长。

“嘉嘉!”宿舍楼里传来思媛的声音。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见她拿着两本视听教材,兴高采烈地朝我跑来,一边笑,一边埋怨我:“你昨晚跑哪里去了啊?都没跟我说一声,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我一下子想起洗澡之后看见的那几个未接,后来因为跟陆瑾言看综艺节目看得太投入,完全把思媛打电话找我的事情给抛到了九霄云外。

于是讪讪地笑了两声:“那什么,没听见……”

沈姿和朱琳与我们擦肩而过,朱琳对我笑了笑,沈姿没搭理我。

我趁思媛不注意,又一次望向了陆瑾言,他对我眨眨眼,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车离去。

沈姿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将我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尽收眼底,不知和朱琳说了什么,朱琳也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而我毫不客气地瞥了沈姿一眼,目不斜视地和思媛一起走了。

视听课真的真的很无聊,外教是个非常严肃认真的法国人,总认为学校给他安排这门课,是为了让他提升我们所有人那蹩脚的综合法语水平,所以他每节课都会选一个主题,不断地让我们看图说话,看图说话,看图说到死……

比如这节课他选的是天气,于是就不断把法国的天气预报图像给调出来,一个一个地点名,要我们挨个造句。

于是整节课就是在这样的专业术语中度过的:

巴黎东部晴,西部阴转小雨,北部阴,南部小雨。

马赛最高气温二十七度,全天晴,出门请注意防晒。

……

我百无聊赖地和思媛聊着天,正说话时,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于是我顿住了。

等她看完短信以后,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立马跑出了教室,连一句招呼都没跟外教打。

外教是个很较真的人,当即不悦地说思媛不尊重他,我赶紧无辜地补充了一句,说思媛拉肚子,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全班都爆笑起来。

而接下来的十多分钟,思媛一直没回来。好不容易下课了,我赶紧跑到走廊上去,结果看见她蹲在墙角,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思媛?”我走过去叫她,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她就这么哭着抬起头来望着我,忽然对我说:“嘉嘉,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我知道你家里有钱,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去,一边从包里拿纸巾,一边连声问她:“怎么了?生什么事了?你别哭啊,好好跟我说,能帮我一定帮!”

下课的走廊人来人往,大家都闹腾得慌,谁也没注意到蹲在墙角的我们。

思媛一个劲儿掉眼泪,边哭边说:“你知道我爸爱赌,这回去麻将馆又被人安了媒子,输了个精光。他怕我妈骂他,就找麻将馆的老板借了高利贷,结果也输了个一干二净……我妈说……我妈说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说要是我爸还不起这钱,就要把我家房子拿去抵……”

思媛家里的情况我一直知道: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都在中铁工作。

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哪怕日子不算多富裕,但也总是衣食无忧。然而思媛的父亲在她高中的时候染上恶习,忽然间迷上赌博,之后一有空就去麻将馆。

思媛上大学以来,她父亲断断续续输过几次大钱,家里犹如火山爆,父母成天吵架。

也因此,思媛周末一有时间就出去打工,卖过手机、做过家教,最难找兼职的时候还去送过外卖。

指望不上父亲,她就只好自食其力。

然而这一次,她父亲在麻将桌上连赢了好几天,受人蛊惑,就想要一次性来一盘大的,只要一翻盘,那么连本带利都给赚回来了。

麻将馆这种地方本来就鱼龙混杂,合伙打阴牌的人多了去了,他就是这样陷进了别人的圈套里,迷迷糊糊地上了钩。

可谁想得到赌注一翻倍,他的“好运气”顿时消失了,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他的手气一直很差。

麻将桌上不是玩的现金,而是以扑克牌代替现金,直到最后算账时,他才被惊出一身冷汗,觉自己居然输了这么多!

一起打麻将的人操着四川话安慰他:“刘哥,不存在,不存在!打牌这种事嘛,有输有赢,怕啥子嘛!你今天下午不过是手气差了点儿,明天继续,继续啊!说不定明天就时来运转,把今天输的连同我们包包里的都一起赢回去了!”

当天晚上,他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妻子,而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压根儿没带那么多钱,所以还欠着一屁股债,麻将馆老板说大家都是熟人,一天两天的麻将钱没关系,反正第二天他还要去的,说不定就赢回来了呢?

他辗转反侧,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去赢回来。

然而赌博是个无底洞,无数人就是抱着要翻盘的心态扑了回去,结果注定输得更惨。

一连三天下来,他咬着牙管麻将馆的老板借了十万,没想到的是,到最后却一分不剩地输了出去。

思媛一路哭着和我回了寝室楼下,迟迟不愿意上楼去面对沈姿和朱琳,毕竟大家面和心不合,说出来也不见得会得到同情,说不定人家还会嫌你烦。

我只好带着她坐三轮去了校外不远处的麦当劳,看她哭成那个样子,却也只能徒劳无功地安慰她。

思媛找我借钱,而我尴尬地望着她,低低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思媛,我也只是个学生,哪里来那么多钱呢?”

更多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她泣不成声地乞求着我,而我叹口气,只能暂时安慰她:“你别哭,我帮你想想办法。”

可我能想什么办法呢?

我妈有钱,但那是她的钱,跟我没什么关系。她供我吃供我穿,难不成还要负责帮我救济我的朋友?

然而思媛是我上大学以来最好的朋友,虽然她性格有懦弱的一面,胆小怕事,就连在寝室里也不大敢光明正大地向着我,只因她一心想要与其余二人保持表面上的友好。

但她毕竟是我的朋友。

下午的时候,我把她送回了学校,然后坐车去了城市的另一头,去找我妈。

我妈现在和程叔叔住在一起,因为我的关系,她不愿意再要孩子,怕给我一种没人要的错觉,而程叔叔也丝毫不介意,对他来说,这辈子还有机会和我妈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我坐在公交车上低头笑了两声,有些无奈。

其实不管他们有没有孩子,我都已经是个局外人了。

我和我妈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介质,无色无味,没有实体,然而终究难以跨越。

在车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只说要回去吃顿饭。

听得出,她十分吃惊,但也连连答应下来:“那行,我马上叫你程叔叔去超市买些菜,回来给你做顿好吃的!”

我又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多半是程叔叔迁就她,就和他们小时候一样。

我以前听我外公说过,程家和我们家从他那代起就有了很深的交情,而程叔叔比我妈大几岁,从小就受我妈的“欺压”,偏偏还乐意至极。

两家的家长都以为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将来会在一起,然而偏偏半路杀出个我爸……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回忆,好在他们终究还是结婚了。

我妈自从得了抑郁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喜欢在家里见到陌生人,于是程叔叔也就迁就她,把家里的阿姨给辞了,从那以后都是他来做饭。

下午五点半,我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太阳,禁不住眯了眯眼。

我在想,人生里有这么多荒唐坎坷的事情,我妈经历了,程叔叔经历了,我爸也经历了,那么我呢?

如今的我不过是遇见了一个叫我伤透心的陈寒,那么未来的时间里,我又会不会和他们一样走岔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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