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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为君翻作琵琶行。

第七十九章。为君翻作琵琶行。

“我同你一道去。”叶英扣住了自家小徒弟的手腕。

如今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因着庄里都是小孩子。顾惜朝特地让后厨做了好几顿滋补又不油腻的饭菜,连带着在这里蹭吃蹭喝的陆小凤都被养胖了一圈,偏生叶且歌却还是瘦,手腕纤细到仿佛一捏就会碎掉,比之一年前竟然仿佛还要清瘦不少。

叶英很少说话,可是他的话,就从来没有给叶且歌留下过反驳的余地。叶且歌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轻轻的“嗯”了一声。

——情浅情深,到了这一步,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师父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她独立太久了,久到都快忘记该如何去依赖一个人了。

“怎生这样的清减了?”叶英虚虚的握住了叶且歌的手腕,皱眉道。

叶且歌愣了愣,转而却甜甜笑开。她蹭到了叶英身边,抬起他的手抚在自己的头顶,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头顶与他的胸膛之间比划了一道,得意道:“师父,我这不是瘦,是……是抽条了呢!”

感觉自家小徒弟已经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叶英揉了揉叶且歌的头顶,认认真真的又来回比划一下,失笑道:“长了一指宽的抽条法?”

一指宽也是长高了!!!两年才长了一指宽的叶且歌简直要泪流满面。

前一世这孩子虽然也不甚高挑,十六岁以后便也就不能再做男装打扮了,可是却也没有像是如今这般,这样小小的才到自己胸口的一团……也实在是需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叶英叹了一口气,安抚一样的将小姑娘如同幼童一般轻轻松松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臂弯之中,叶英道:“罢了,就这样也是很好的。”

叶且歌:(๐·̆·̭·̆๐)

她忽然觉得,自家师父这样的少言寡语,其实很可能是为了给那些说不过他的人留一条活路。

只是,叶且歌实在是忧心宫九那边的事情,师徒二人简单的收拾了,又嘱咐顾惜朝好好看家,照顾好家里的一众小萝卜头,便转而踏上了奔向盛京的旅途。

陆小凤和宫九也是短暂相交,虽说不上一见如故,但却到底对这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很有好感,如今他平白遭难,陆小凤虽然不愿意卷入朝廷纷争,却到底在盛京认识几个人物,有他从中牵引,叶且歌想要见一见宫九也总不是那么困难。

所以,才回江南不久的陆小凤便很有义气的随着叶且歌和叶英一道赶往了盛京。

叶且歌没有对陆小凤说“多谢”,哪怕她知道,在当年绣花大盗一案之后,再让陆小凤掺合这些事,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后怕的。

他们是朋友——叶且歌的朋友不多,陆小凤算一个,花满楼算一个,宫九算一个,西门吹雪算半个。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叶且歌也都会这样为之千里奔波的。

其实,比起陆小凤找的李燕北,叶且歌想要进刑部天牢,还是寻金九龄更方便一些。可是若是指使了金九龄,难免自家兄长就会得知消息。叶且歌权衡了一下,还是跟着陆小凤绕了这个圈子。

李燕北这个人,身高八尺一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浓眉、锐眼、鹰鼻、严肃的脸上,总是带着种接近残酷的表情,看来就像是条刚从原始山林中窜出来的豹子〖1〗。可是他看向叶英的日后,神情却一下子恭敬了起来。

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一柄刀,李燕北对叶英一揖才道:“多亏了先生的这柄刀,老李才能在那些反水的孙子们的围攻之中活到今日,先生有什么用得上我老李的地方尽管讲便是!”

叶英偏头微微嗅了嗅,浅淡的火精的味道,乃是他将火精以内力碾碎,粹入刀刃之中,所以即便已经成刀日久,哪怕已经长刀染血,却依旧能够闻得到那股淡淡的味道。

“原来是你。”叶英颔,他已经想起来了。

那日有人上门求一刀,却藏头掩面,不愿透露名姓,叶英和他清谈了整整一个时辰,摸透此人秉性,觉得并不算恶,这才答应为他铸刀的。

李燕北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对叶英道:“那时候老李不知道先生底细,自然就……不过先生放心,今儿来了盛京,先生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只管说便是!”

叶英微微拱手,也不多余客套,直道:“内子的友人如今被关押天牢。”

“天牢!”李燕北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以后才压低了声音,强做镇定的说道:“那人可是如今被羁押的太平王家的?”

叶且歌听见自家师父的那句“内子”,耳根已经悄悄红了,不过到底忧心宫九,所以她顾不得害羞,只是对李燕北点了点头。

看叶且歌点头,李燕北有些为难道:“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先生所托之事,按说我不该推脱,只是到底民不与官斗……”

叶且歌知是他想左了,忙道:“李老板莫要为难,在下所求只是想见太平王世子一年即可。”

闻言,李燕北脸上的为难之色很快退去,他拍了拍胸膛,对叶且歌保证道:“老李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刑部里摸官差还是认识几个的,只是这案子是天子亲自判的,人是不好捞,不过见一面还是做得到的。”

叶且歌对李燕北拱手谢道:“如此,便有劳李老板了。”

李燕北连连摆手,很快就吩咐下去了。

只是,在叶英和叶且歌走了之后,李燕北揪住了也要走的陆小凤,他望了望楼下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直到他们走远不见,他才对陆小凤说道:“陆老弟啊,老哥哥年纪到了,耳朵越不灵光了。那方才也在,可听清了那叶先生称呼叶小公子什么?是妹子么?”

“我看你那十三房的小妾都是白娶了。”陆小凤翻了一个白眼,夹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驴肉火烧咬了一口。

陆小凤嘴里还嚼着东西,却连珠炮似的为叶英和叶且歌正名道:“什么小叶公子,江湖传闻听听也就罢了,人都站在你面前了,还看不出那是个小姑娘?叶先生说的那是内子!什么妹子,人那是名正言顺的叶夫人。”

李燕北被陆小凤噎得够呛,缓了一口气,又啐了陆小凤一口,这才讷讷道:“也不怪我眼拙啊,那小叶公子……咳,叶夫人看起来一团孩气,又一直叫叶先生师父师父的,我这不才没往那里想嘛!”

也夹了一块驴肉火烧往嘴里塞,李燕北“啧”了声,嘟囔道:“这叶先生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其实还……挺会玩儿的嘛。”

想起自己曾经和某房小妾玩的某些“先生学生”的小把戏,李燕北的笑容里越带上了一抹男人都懂的深意。

陆小凤被他笑得浑身一抖,恨不得抄起桌上的盘子扣在他脑袋上。忍了又忍,陆小凤还是忍不住斥道:“别有的没的胡沁!叶小公子就是个红妆女娇娥,她那重剑也不是摆着看的!”

大约是也想起了叶且歌用那柄重剑拍飞上官飞燕与铁鞋大盗的“壮举”,李燕北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对陆小凤假笑道:“吃菜吃菜,陆老弟吃菜啊。”

凉了的扒羊肉我还真是谢谢你啊,陆小凤皮笑肉不笑的瞥了李燕北一眼,转而手腕一翻,给他夹了一筷子猪油都凝固了的猪头肉。

李燕北的人脉还是很广的,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叶且歌在刑部的牢狱之中见到了宫九。

刑部的天牢之中常年弥漫着腐臭的气息,让叶且歌一进去就觉得胸口泛起了一阵闷痛。

她不敢深深的吸气,只能小口小口的吸入更多的空气,借此缓和胸口的疼痛。叶英察觉到小徒弟的呼吸乱了频率,于是他停下脚步,下一刻,叶且歌便被拥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松雪香气的怀抱里。

片刻之后,叶且歌方才觉得好了一些。她强对自家师父笑了笑,退出了他的怀抱,往天牢的深处走去。

宫九被关押在刑部的深处,叶且歌并不是太容易情绪波动的人,毕竟,在大唐的时候,她就连生死都已经看惯了。

可是当她看见宫九的时候,叶且歌却还是说有了片刻的眩晕,若非叶英及时扶住了她,叶且歌几乎都会昏厥过去。

空气中传来的阵阵血液腥甜的气味,跟方才那种腐朽的味道迥然不同。叶英虽然双目已渺,可是他不用看就已经知道,这血腥味是新鲜的,那么就说明。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人受了伤,正在流着血。

叶且歌曾经很多次想象过宫九在天牢之中的境况,可是她做过最坏的设想也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在叶且歌的心里,宫九是多智似妖的翩翩公子,他应该是浅笑着蛊惑世人,或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一切。叶且歌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见到这样的宫九。

他的身上是一身白衣不假,可是那件白衣上却是条条血痕,透过衣服的破裂处,叶且歌还能看见宫九身上绽开的皮肉。

而他甚至不被允许坐着,一条锁链将他牢牢的绑在木架上,在宫九本就洁白的手腕上留下了红得刺目的血痕。

衙役看了一眼神情激动的叶且歌,只得小心翼翼的对叶英提醒道:“这位爷,您可看好这小公子,莫让他……这牢里关押的都是圣上亲自审问的犯人,不然给我们做狱卒的十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磋磨世子爷的!”

今日叶且歌和叶英都没有佩剑,若非如此,就是李燕北的关系再硬,刑部的人也是不敢放叶且歌他们进来的,可是那狱卒看着叶且歌这副模样,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只得提醒看起来还算冷静的叶英一句,让他们莫要横生枝节。

叶英到了点头,递给狱卒百两银票,让他出去稍等片刻,自己则揽着叶且歌走进了关押着宫九的大牢之中。

似乎有所感应,一直垂着眸子的人骤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宫九的眼神中开始迸出越明亮的光,唇畔也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样满足的微笑,竟丝毫不像是身陷囫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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