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红尘往事(18)
当早晨第一缕阳光,通过窗户,照射进房间时,娃娃对张道陵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道。
“师祖?”
张道陵明白娃娃的意思,他见芮清寒好像睡着了,将她轻轻的平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被子,又将她的手拿进被子中,怕她着凉,然后又从怀中摸出两粒丹药,放在她的枕头边上,然后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柔情兮兮的看了她一眼后,有些不舍的转身离开。
当他与娃娃出了门时,他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芮清寒,然后轻轻的关上了门,带着娃娃下了楼,走向风月楼的大门。
在出大门的时候,张道陵又侧身,扭头看向四楼,看向那第四间的房门,他知道她在那里正熟睡着,好似当年一样!
“师祖?”娃娃见他出神,于是,轻轻呼唤了一声。
张道陵回过神来,对娃娃道。
“咱们走吧!”
说完,张道陵关上风月楼的大门,然后带着娃娃踏步离开。
可是,刚走两步,只听风月楼中传来瓦破的声音!
张道陵止步,泪水夺眶而出!
娃娃见张道陵哭了,他不知道师祖为何这样。
“师祖?”
张道陵没有回答,而是一转身,跑向了大门,也不知是推还是撞,风月楼的大门豁然而开,张道陵直奔向小亭。
其实,他一进门时,就已经看见小亭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他知道,当听见瓦破的声音时他就知道,当他关上大门的时候,她从四楼跳了下来,坠破小亭顶上的瓦片,落在地上。
当他奔到小亭中,将她揽在怀中时,脸上的热泪一滴一滴的滴在她苍老的脸上,她回光返照,睁开眼看着他。
“你好傻,好傻!”张道陵哭泣道。
“我……怕……等不了……三天,三天……太长……太长!”
芮清寒断断续续的说道,说完此话,她再也不能言语,她像他一样,眼也流下了泪水。
他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而她的眼泪滑过脸庞滴在他的手上,滴在他的心里!
他抬起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她也倔强的抬起手,帮他擦去眼泪。
他不想让她擦自己的泪水,而是攥住她的手,他感到内疚,因辜负了她的痴情,让她在漫长的岁月中苦苦等待。
他自责,他道歉道。
“对不起,对不起!”
如今,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济于事了!
她的双眼渐渐的,渐渐的失去了光泽,同时,她失去了气息!
最后一滴眼泪,却还在她的眼中打转!
不过,她再也没有机会流下这一滴眼泪了!
因为,她已经死了!
张道陵哭泣着,他看着她无神的睁着双眼,想起当初她年轻时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神,不过,此生再也无缘再见了,顿时莫大的伤心袭来,他似乎承受不了,他将她搂在怀中,紧紧的搂在怀中,泪水流过脸颊,滴在她花白的头上。
他紧紧的搂着她,害怕失去她一样。
他久久的搂着她,从来没搂的这么紧,仿佛搂的越紧,越能表达自己的爱惜!
他将脸颊贴着她的额头,就这样搂着她,一直到了中午时分!
在这段时间里,娃娃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他见张道陵哭泣,见芮清寒离去,也不禁伤心起来,他总想上前安慰一下张道陵,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
令娃娃一直好奇的是,芮清寒死了之后,却没看见她的魂魄,不是人死后,魂魄就会离开身体吗?
可是娃娃一直没有看到!
这令娃娃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娃娃不知道,芮清寒已经落魂半个月了,换句话说,芮清寒的魂魄在半个月前就离开了她的身体!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落魂”、“失魂”、“丢魂”!
所以,芮清寒死后,没有魂魄从她的身体上离开!
张道陵知道此事,当他进入房间,第一眼看见年老的芮清寒时,他就看出她丢了魂,只是不明说而已!
眼看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娃娃见张道陵从太阳出来时就抱着芮清寒的尸体一直到中午,有些担心他,怕他伤心过度。
于是,娃娃轻轻的走到张道陵的身边,见他搂着她,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一般,娃娃本想伸出手轻轻的拍一下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一下,可是手伸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娃娃觉得这样做不妥,于是,娃娃缩回手,轻轻一声说道。
“师祖,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张道陵听到娃娃的声音,缓缓睁开了流过泪的双眼,他心情沉重,不想说话!
娃娃明白师祖心中的伤心,也就不再多言。
张道陵看了一眼芮清寒的脸,见她脸上有些泪痕,当即用手指轻轻的帮她擦去泪痕,又用手指轻柔的抚摸了一下芮清寒的脸庞,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花白的头,这才将她抱起,纵身一跃,跳到了小亭上,再跃,轻身上了四楼,然后,他抱着她进了房间。
他将她放躺在床上,动作轻缓而温柔,好似她熟睡了,生怕吵醒她一般,他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从四楼飞落而下,迈步进了王妈的房间。
娃娃立在小亭中看着张道陵飞上落下,他明白,只是不言,只是看着,看着张道陵托着一口棺材出了王妈房间的门,看着他托着棺材纵身跃起,飞上四楼。
娃娃知道他要做什么,他不想上去,他也怕伤心!
张道陵将棺材摆放在房间的正中,然后走到床边,轻轻的缓缓的抱起芮清寒,然后将她放入棺材中,动作依旧是那般轻缓而温柔。
他看着她的脸,又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他被门奴推倒在地,他看见她惊鸿一瞥!
他又想起她嫣然一笑!
他又想起她站在门外笑着接过他的脏衣服!
泪水好似河流一般的从他的眼中汩汩流出。
“河流”中的一滴泪水,意外的落到了她的脸上,他一见,慌张的用手帮她擦去。
他不愿用泪水打湿她的脸,要知道人死了,是万不能用泪水沾湿她的脸的,因为,那会使她下辈子不快乐的!
于是,他提起红色道袍的袖口,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忍住不哭,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可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他总是提着袖子擦着泪水。
泪水尚未流干,袖子却湿了!
他见她赤着脚,于是,他走到床边找到了一双绣着荷花的鞋子,他将鞋子拿在手中,看着鞋子上的荷花,他心情更加的沉重。
荷花,象征着她性情的高雅,出淤泥而不染!
他怔怔出神,陷入回忆,许久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好像又将往事回忆了一遍!
他无意间又看见床角叠放着一些衣服,其中有件衣服是和其它衣服分开放的,上面还盖着一层花布,显得很特别,于是,他伸手掀开了花布,露出这件特别的衣服来,他一见顿时又流下了眼泪。
的确是一件特别的衣服!
两套婚衣!
一男一女成亲用的婚衣!
他取过婚衣,看着这红色的绣着龙与凤的婚衣,他知道,这婚衣是她这些年一针一线做的!
他知道,这婚衣是为他和她准备的!
他的心悲伤到了极点,他的眼被泪水弄的模模糊糊,他的双腿开始软,颤颤巍巍的要倒下去!
约莫过了很久,他才止住泪水,将绣花鞋与婚衣放进棺材内,绣花鞋放在她的脚旁,而婚衣则放在她的胸口上,又将她的两只手拿放在婚衣上。
她好似抱着婚衣熟睡一般!
而他不再哭泣,他的泪水已经流干,他又从箱子里取了两粒苹果种子放进她的手心。
他当初给她留下两粒苹果种子,希望她种下种子,待苹果结果时,苦恼的时候吃一个苹果,不开心的时候吃一个苹果,想他的时候吃一个苹果!
而他也是最爱吃苹果的!
也许,现在这么做,是希望她下辈子再吃到又大又甜的苹果!
张道陵看了一眼芮清寒,想着她这一生活的辛苦,大半辈子都未离开过风月楼,一时又伤心起来,最后他在依依不舍中盖上了棺材盖。
随后,张道陵取来钉棺材用的六颗铆钉!
张道陵迟迟不愿封死棺材,他就这么站在棺材旁,一直站了很久,最后他才出手,握住拳头,一拳一拳的砸着铆钉,将铆钉钉进棺材盖上。
拳头触碰到铆钉时,血总是从拳头上飞溅出来,他不在乎,直到把六颗铆钉彻底的砸进去,彻底的封死棺材。
他的手,握拳的手在滴血。
他伤心的看了一眼棺材,然后用滴血的手,在棺材上龙飞凤舞的写上《祈福咒》,他一边写一边哽咽的大声说道。
“玉台童子书,灵仙保吾人,愿尔福德随日增,紫盖罗千宫,心归无上尊,五福长绵绵,密护玄中人。”
他说完,又在棺材盖上画上了八卦符印!
他画完,一转身,一阵风似的出了门,从四楼飘落而下,而四楼第四间房门在他出来的时,已经关上了!
他站在地上,不转身,也不再看四楼,他怕看了又伤心,还是不看最好!
娃娃一直站在原地等张道陵出来,娃娃看着眼前的张道陵,无意间,看见他的手正在滴血,立刻关切的问道。
“师祖,你的手?”
张道陵没有回答,双眼含着点点的泪光,低声一语道。
“娃娃!”
娃娃见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这时见他又开口,应了一句道。
“师祖?”
“咱们离开这!”
说着,张道陵迈步走出了大门,娃娃看了一眼四楼,然后心情低落的跟着出了大门。
娃娃一出大门,边走边回头看,只见那风月楼的大门渐渐的渐渐的关了起来!
走了不多远,张道陵止步,回头看向风月楼,昨夜来时天色漆黑不能辨物,如今天色大亮,目视千里,他当即现,在风月楼东南角种有十几棵苹果树,不过这些树都枯死了,张道陵看着这些苹果树,一时出了神遐想起来。
只见那枯死的十几棵苹果树又活了,枝头挂满了红扑扑的苹果,又大又甜的苹果,一个少女,身穿一件绣着荷花的白衣白裙,手提着篮子正在采摘苹果。
那少女正是芮清寒!
看着她在采摘苹果,显得很开心,张道陵欣慰的笑了。
娃娃见张道陵出神的看着枯死的苹果树笑,一阵疑惑,他小声呼唤道。
“师祖?”
张道陵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十几棵苹果树渐渐恢复枯死的面貌,芮清寒也消失了。
张道陵转头对娃娃道。
“走吧!”
然后,张道陵头也不回的带着娃娃离开了风月楼,离开了梨村,一路向北,赶往青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