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大家都是无膝人
目送艾嘉藿和郝辜铭被带着朝警车走去, 艾瓷偏头问顾庭：“你报的警？”虽然是问句，但她的语气分明是陈述句，显然并不感到惊讶。
顾庭闷闷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对。”
容曜的画像也是他找人借出来的。
而且借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说法。
——作画者和画中人感情匪浅，才能画出如此神/韵。
他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所以容曜又是前男友吗？
而且他已经听艾瓷说过唐梨和韩景之事了，韩景的画像原也是艾瓷画的。
韩景不会也是前男友吧？
虽然知道艾瓷已经几十亿岁了, 感情史肯定不会是一片空白, 但顾庭的心中还是一滞, 胸口有些闷。
因为他现在力量不稳, 在这种情况下，他周身的气流也隐隐震荡起来。艾瓷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明显地感觉到是顾庭有些踌躇, 似乎有话要问她。
艾瓷便直接问道：“你怎么了？”
顾庭抿了抿唇, 顿了一秒, 才试探着问道：“你和容曜是很好的朋友吗？”
艾瓷一笑：“当然。”
顾庭的心一下子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 他神情僵硬地听艾瓷又说道：“容曜是个光风霁月的侠士, 心怀天下。我认识他的时候, 他还很是落魄, 但即使这样, 却仍不改初心。只可惜……”
艾瓷叹了口气，神情怅惘：“……他英年早逝，否则还会有更高的成就。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你饰演的韩景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听她说话的语气和内容, 顾庭心弦一松：原来都只是普通朋友, 是他误会了。
但顾庭的语气还是微酸：“你怎么到处给人画像？”
艾瓷：“恰好有这门手艺, 就给朋友画幅像留念一下。”
顾庭：“那我也可以留念一下吗？”
艾瓷神秘一笑：“你以为之前你们在看节目的时候我画的是什么？”
顾庭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我吗？”
艾瓷肯定地点头：“嗯，不过当时的画面更适合画油画。”
顾庭不解：“当时的画面？”
艾瓷：“你和田启一起看《文理之战》啊。”
顾庭收回笑容，面无表情：哦，所以并不是他的单人画像。
两人交谈之际，有一位女警察朝两人走了过来，她偷偷瞄了两眼艾瓷，才红着脸问道：“二位能和我们回去做笔录吗？”
艾瓷叹了一口气：“恐怕暂时不行。”
顾庭：“怎么了？”
艾瓷微微侧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田启被关在厕所里了。”
不曾想顾庭却冷酷道：“没事，厕所里面环境优美，水源充沛，关在里面一时半会儿的，不着急。”
没错，这就是他对电灯泡·田启的报复:)。
可艾瓷听着那边田启的呼救声实在凄惨，还是于心不忍地给林倾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去解救田启。
然后两人才跟着女警察一同上了警车。
……
警局里，几位受害者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
能买得起艾瓷画作的人，非富即贵，素质一般也很高，所以看见艾嘉藿和郝辜铭进来，并没有歇斯底里地扑上来痛骂二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骂道：“败类！渣滓！”
他们嫌恶的眼神如同看着地底的污泥一般，对于最好名声的郝辜铭来说，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但他也知道，今日之后，他的所有声名与成就皆将不复，甚至会因为艾家的盛名长存，而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其实他规规矩矩地按照现有的轨迹走下去，扎扎实实地做他的京大教授、网红学者，他所渴望的东西最终总是会得到的。
只是贪心不足啊。
于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而相比之下，艾嘉藿的脸皮倒是比郝辜铭要厚上许多，即使身份被揭穿，她仍然自我感觉良好。
她说道：“我的画水平也不差吧？你们也并没有亏到哪里去。”
“闭嘴！就你的水平，也配和艾家相提并论？”一位受害者横眉倒竖。
既然不必再伪装，艾嘉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挑衅道：“我不配？那你们买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虽然确实是我们眼力不够，才由得你这鱼目混了珍珠！但你以为，你的画还真能与艾家之作相比吗？要不是郝辜铭再三担保，我们会相信你？就是因为越看越觉得这画的水平不像艾家之作，我们才联合起来报的警。”
“就是，我们没有就近观赏过艾家画作，才让你们两个骗了去，后来瞧见一幅真画，才看出这假画模仿得是有多么拙劣！”
艾嘉藿可以忍受自己身份被揭穿，却不能忍受自己的才华被侮辱，当即跳脚起来：“我的画拙劣？你们是眼睛瞎了吗？”
然而那些人却突然眼睛一亮，不再理会她，而是朝门口拥去。
“艾小姐，实在抱歉，是我们有眼不识珠，那位假小姐那般拙劣的画作，竟也会相信是出自艾家，实在是惭愧惭愧。”
“艾小姐，此生不求能得您一幅画作，但求能有机会看上两眼，饱饱眼福。”
“艾小姐，今日能得见您真颜，我已此生无憾了！”
“……”
现场俨然是一场粉丝见面会，而且这些粉丝其实都来头不小。
这番鲜明的对比如同一个重重的巴掌，狠狠扇在了艾嘉藿脸上。
在会所被当众揭穿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到如此受辱。
艾嘉藿气得浑身抖，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突然甩开身后的警察，冲向众人愤愤道：“我哪里比她差？”
“你哪里都比她差。”顾庭面无表情地看向她，“假小姐，妄想症是病，得治。”
他淡淡的语气听在艾嘉藿耳朵里十分气人，更不用说其他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毫无自知之明的人，纷纷摇着头，看向她的目光十分不屑：
“假货怎么有脸和正主比啊？”
“好大的脸哦，冒充别人诈骗在先，怎么还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啊？”
“画无神/韵，琴无灵气，我当时要不是因为以为见到了艾家后人太激动了，还有做担保的郝辜铭也算是有名望的学者，怎么会被这等水平的玩意儿蒙蔽过去？”
“……”
艾嘉藿苦学多年，是家族的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所以才有资格被派出来假冒艾瓷。
她在家族中也是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一直极为自负。
即使刚刚艾瓷在会所上揭穿她的身份，提出的证据也不过是从画的真伪和全能与否的角度来证明，所以艾嘉藿觉得自己的才能并没有被否定，因此尚能保持一丝冷静，只待自己的族人前来解救，她坚信靠自己出众的才华仍然能够翻盘。
可到了现在，自以为是的梦境突然被所有人戳破，不愿相信的艾嘉藿顿时歇斯底里起来：“你们都闭嘴！我不差，我根本就不差！就算理科上我比不过她，文科上我未必比她差。你们捧她，不过就是因为那层艾家身份，如果抛开所有的身份背景，你们凭良心说，她的才华真的有比我高吗？”
众人纷纷点头道：“对啊。”
“凭良心说，你才是一开始就打着艾家人的旗号让大家注意到你的那个人。不然就凭你的水平，我们怎么会注意到你？”
艾嘉藿几乎陷入癫狂：“不！不是这样的！”
她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扭曲，挥舞手臂似乎要冲上来打人，可惜一下子就被见势不妙的警察按倒在地，强行带走了。
“她是疯了吗？”有人问道。
“疯了？呵，装出来的吧，精神病可是能减轻刑罚的。所以，她不可能、也不可以疯。”另一个人冷冷地回道。
他们被艾嘉藿摆了一道，损失金钱倒没什么，丢面子才是大事，所以是绝不可能放过她的。即使艾嘉藿真的疯了，他们也会让鉴定书上写着“精神正常”。
……
艾瓷的直播就到艾嘉藿和郝辜铭被警方带走为止。
但弹幕和微博上都已经彻底炸开，各大娱乐新闻媒体率先报道此事：
@娱乐先锋队：【最新进展！艾嘉藿因诈骗嫌疑被警方带走！好大一口瓜！】而且据知情人士透露，诈骗金额已经高达几个亿……
@娱乐大八卦：【真假艾家人之争：尘埃落定还是继续反转？】这一场大戏确定落下帷幕了吗？稍后还会不会有新的反转？……
@渣浪娱乐：【专家还是砖家？才华还是菜花？】随着警方的介入，专家支持的艾嘉藿，和才华傍身的艾瓷，看似身份水落石出，但不到最后一刻，小编还是不敢轻易站队……
@UC娱乐：【确定了！这个女星一直被嘲学历，今天却被曝出家世惊人！】……
没过多久，主流媒体也跟上报道，不过他们的重点稍微不同：
@晋江新闻：【京大再曝丑闻，历史系教授涉嫌诈骗，涉案金额高达数亿】记者从警方处得知，京大教授郝辜铭与其同伙冒充知名画家后代，贩卖假画，每幅售价均高达数千万……郝辜铭？好沽名！
@华夏新闻：【学术版《皇帝的新衣》：专家集体看走眼，学术界的浮躁何日能息？】
……
因此事同时具备娱乐性、文化性和社会性，从追星少女到佛系路人，从专业人士到普通百姓，从老到小，从男到女，皆对此事十分关注，各种各样的深度解析在网上流传，热度居高不下。
与此同时，因为还有一些模糊的现场照流出，所以艾瓷神秘的助理也引起了一些关注。
@题意：那位裹着军大衣的男子虽然衣服穿得破旧，但是莫名帅气啊！而且，蜜汁眼熟，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北御弦倾：楼上跟我一样猜测的是那位姓G的男子吗？
只是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表白艾瓷的粉丝大军淹没了。
因为崇拜强者是人类的天性，所以艾瓷的粉丝赢来了新一波的激增。
在粉丝和路人眼中，娱乐圈的明星可以划分为三六九等，靠脸是下等，靠才华才是上等。而有脸有才华有人品，则为上上等。
显然，艾瓷已经被归为上上等。
在此事之后，尽管她的作品仍然不多，但人们提起她的时候，想必都会带上一丝敬畏。
@upcongyou：之前对艾家的厉害还没什么概念，现在知道一幅画几千万，一下子概念就清晰起来了呢！
@忆≈ap;慏or瑞丘丘：所以我们家兔几真的来头这么牛逼啊？颜值和才华都可以说是超级无敌棒了！妈妈呀，我究竟一粉就粉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哦！
@蘑菇·妍子：不就是膝盖吗？给你给你都给你。大家好，我来自无锡，以后也可以叫我无膝人。
@子衿：同样是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为何楼上如此优秀？今日我们都是无膝人（认真脸）
@华昼：那个展览对外开放吗？想去看兔几啊啊啊啊啊！
@画戏uuu～：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诈骗金额达到几个亿，这两个人大概会被判无期^o^
……
而接了艾瓷电话匆匆赶到顾庭家解救田启的林倾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妈耶？这满屋子的都是古董吧？这么多？！
但他顾不上算这些东西到底价值多少个城，只想到解救田启迫在眉睫，立刻来回望了望从门口到厕所的路径。
堵成这样特么要让他怎么过去啊！
但林倾叹了一口气，还是任劳任怨地开启了一个浩大的工程。
——一点一点地挪开每样东西，慢慢地腾出一条路来。
待林倾终于挪到厕所边上，他遇到了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
那个起码800公斤重的青铜鼎，他挪不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