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工作

旧书楼。

这三个字曾无数次出现在沐辰所阅读的古籍之中，她清楚地知道，这曾是所有生灵无比向往的圣殿。其间书籍浩如烟海，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但不知为何，无比璀璨的旧书楼突然间在世人眼前，只剩下一张张薄纸记录下它曾经的辉煌。

对旧书楼怀着憧憬的她曾问师傅，那里的书可有师傅的书阁中多，师傅曾说，书阁和旧书楼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而后，师傅曾给她显化旧书楼三个古字，并嘱咐她，如若有一天见到这几个字，一定要加以关注。

这里，和旧书楼可有关联？

中年妇人见沐辰一眨不眨的看着招牌，她不由的笑着摇摇头：“和老书虫说过多少次，这破破烂烂的牌子挂在这里，很不体面，可老书虫却总是说我懂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听着妇人的闲语，沐辰回之一笑，而后跟在她后面进了方圆十丈大小的旧书楼。

中年妇人朝着昏暗的楼梯口喊道：“老书虫，你上次不是说要找个抄书人吗？我给你带来了，你过来看看。”

过了一会，才有一个须皆白的矮个老者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下，他穿着一身洗的白的布衣，手中还拿着一只没来得及放下的毛笔。

“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小娃娃？”

老书虫向前伸出脖子，眯着眼瞧了瞧沐辰，见她年龄颇小，满面青涩，他摇了摇头。

“就这小娃娃，能吃苦？”

沐辰连忙答：“我能吃苦。”诚然，这是句实话。

“就算你能吃苦，你又如何能忍抄书译书这么无聊的活？年轻人啊，还是去看看花花世界为好。”

“读书很有趣，我很喜欢读。”

这也是句实话，虽然在小的时候，她曾不满于每日读书的枯燥生活，总想着溜出去抓蛐蛐玩，可在她师傅的强迫之下，每日读书的她读着读着，就现其实书的世界很神奇，也很有趣。

老书虫听着沐辰说话的语气，又眯着眼看了看她的神色，觉得不像是装出来的，故而多问了她一句：“可有看过《茂林奇谈》、《长短经》、《疯言》这三本书？”

“凑巧读过《茂林奇谈》、《疯言》，至于《长短经》，只听过名字，未曾读过。”沐辰道：“《茂林奇谈》中那个总想着自己原本是一粒沙子，觉得人世的一切经历都是沙子的一场幻梦的沙丘子是个妙人；《疯言》中每个人身体中都藏着无数道门，每一道门中都接连着一个世界的观点也很有意思，晚辈觉得有些类似一沙一世界。”

老书虫这才惊讶的看向沐辰，他所说的那三本书皆属于冷僻的稀有书籍，就连王侯世家也少有藏书。像她这般年纪能听过其中一本名字，就已经属非常博学，没想到这小娃娃还真的读过其中两本。

“不过这样仍是不行。”老书虫摇了摇头，面对那鬼画符一般扭曲繁奥的文字，这般大小的娃娃哪有耐性。

沐辰看着老者，她心中的求知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单凭老者知晓她师傅的书阁中都没有的《长短经》，也足以断定这个老者不是常人。

只是如何才能让他留下她当抄书人呢？

老书虫缓缓的转身，准备重新上楼抄书，半路踢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他整个人晃了一下，眼冒金星。

沐辰赶紧扶起椅子，好方便老人行走。

看来，老者的视力并不太好。

可在这个世界，一般人的视力问题，让药源师炼几幅药散便能恢复。而修士，由于其体质随着修炼不断增强，根本就不会存在近视或远视这种问题。

这老前辈，怎么会视力不好？

目视老书虫的一梯一梯的走上楼，沐辰轻叹：“哎，难道这旧书楼当真与我无缘？”

话音刚落，老者的步伐突然一顿。

怎么可能？

这个时代的人还有能认出那块抽象的就像孩童涂鸦一般的招牌？

老者急忙转过身来，一改其慢悠悠的姿态，快步走下楼，急切地问：“你怎么认出的？难不成你认识史前体？”

沐辰挠了挠头：“认识一些。不过我能认出这旧书楼三个字，倒不是因为我零星学了一些史前体，而是由于我师傅曾给我看过这三个字。”

老者望着沐辰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个娃娃真是让人惊讶。

“既然认识一些史前体，那我就不担心面对那些字体时，你会头晕眼花。”老者率先转过身，朝前走去：“跟我上来吧。”

随着老者到了二楼，沐辰看到的不是摆满书籍的一排排书架。

不同于一楼，宽敞的二楼摆放着十张大桌子，其中九张桌子上都密密麻麻的堆着一人多高的书籍，只有一张靠着窗户的书桌之上还有空余，但这空余也是相对于另外九张桌子而言。

毫无疑问的，那张桌子就是老者的常用书桌，十几本书本一一摊开，中间还放着一摞澄明堂的白纸，端砚的大砚台，素瓷材质的笔洗，紫竹笔架，以及松墨阁的松墨。

清风拂过，一抹抹墨香飘入鼻翼。

闻着这香气，沐辰却轻蹙了一下眉毛。这墨水之中，夹杂了一些其他东西，似乎是提神用的一些药材。

“小娃娃，你且过来，尝试着将这一行字翻译成现在用的字体。”

沐辰走到老者身边，看了眼那行字，便拿起一直毛笔，流利的在白纸之上书写起来。

“归离无数，乃清吾心。”

老者看着那翻译无误的话语，眼神中头一次有了笑意。小娃娃不仅博学，而且这字，娟秀之中透着磅礴大气，也是极佳。

没想到老头子我还能找到一个接班人。

“我这里的活，就是把这些史前体书籍翻译成现在的文字，可供世人浏览，了解先人的生活。”老者说着，颇为遗憾地道：“不过，可惜我老头子穷其一生，也只能辨别部分文字，所能阅读的古籍也只是其中最浅薄的部分，至于那些功法，秘籍之类，怕是只能失传了。”

沐辰也感到惋惜，书籍的失传，文化的断层，到底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你要是想留在这，每五天至少交给我一本翻译好的书籍。至于工钱，你自己开吧，老头子我多年没有出去，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

“我也不太了解。”沐辰有些尴尬。

这时，中年妇人也走了上来：“这孩子能认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字，是多么难得，价钱什么自然是要给高一点，我看一个本书五百金刀比较适合。”

“可以。”

老书虫倒是不在乎这些外物，钱财他有的是，可那些东西，在他眼中半分比不得眼前的书籍。

老书虫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刚提起笔，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沐辰道：“你自己收拾出一张桌子，现在就开始干活吧。”

沐辰有些为难，迟疑了会她才道：“前辈，能不能等我先找到住所?”

“住所？”老者蹙眉：“找什么住所，三楼的十来间房间都空着，老头子我也用不到，你捡一间喜欢的住。”

沐辰有些呆愣的看了看中年妇人，住所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中年妇人朝她颔一笑。

“那……”犹豫了一会，她又吞吞吐吐地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来，和我住一间房子便可。”

老头子头也不抬的回：“当然可以。你带她来，让她也捡一间喜欢的住。”

惊喜来的过于突然，让沐辰觉得分外不真实，而后她走在旧书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无比轻快。

中年妇人看着愉快的沐辰，嘴角也带起一抹笑意。她的女儿如果还在身边，大约也像这般模样。

对于中年妇人多次道谢，又询问了她姓名，得知她有着一个很美的名字，兰韵。

沐辰坚持要给兰韵介绍费，多次被其拒绝后，她和兰韵踏上不同的公共马车。

“小丫头，那些钱，你还是留着日后开销的好。”兰韵朝沐辰笑着道别。

看着一笑风情自然流露的兰雅阿姨，她忽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极致的美丽，洗尽铅华之后的从容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