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董归归来
夕颜正在整理宁雪飞要换的衣裙,杜秋则一个劲的往暖炉里添加炭火。
这几天天越冷起来,杜秋只恨不得在房间里多放几个暖炉。
去库房那里要了几次,库房的人直接当她无理取闹,玩弄他们,没有再理会,为此杜秋嘟囔了好些天。
其实房中里间已有一个暖炉,外间有两个。寝房里十分暖和,不用穿的很厚都没关系。
“杜秋你要是实在怕冷,可以到中午暖和点的时候再来房中伺候,不用如此折腾自己。”
夕颜是练武之人,有内力护体。冬天穿一件棉衣,披一件褂子,就不会觉得冷了。
杜秋虽是奴婢,身体和常人没什么不同。反而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比常人还要瘦弱。
有时看到杜秋在雪地里匆匆走过,穿的厚厚的,依旧冷的瑟瑟抖,宁雪飞揪心的疼。
杜秋年纪比她小几岁,为人朴实善良,对她来说,有如亲妹妹一般。看见她受冻,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小姐怎么可以这么说,让嬷嬷听见了要骂的。身为奴婢,怎么能起的比自己的主子晚。”
奴婢,奴婢,就是为了伺候自己的主子。主子没醒,自己就该起来准备梳洗事宜。
睡觉,也得在主子睡下后才能休息。这是做奴婢该尽的本分,宁雪飞这么说着实让杜秋惶恐。
“你们房中没有暖炉,今日开始杜秋就和夕颜一起睡在外间吧,不习惯的话,可以让人多搬来一张榻。”
自古以来奴婢地低下,比平常百姓的地位还要低上许多,被世人所看不起。
在宫中的宫女,例银虽比平常婢女多,可伴君如伴虎,指不定什么时候丢了性命。
无论是宫中的主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都不是好伺候的主。
运气好的寻得个脾气好的主子伺候已是万幸,若是主子是个急躁之人,难免忍受主子责骂殴打。
但凡家里有些钱财,可以吃饱穿暖,有谁家父母愿意自己的孩子来这地方受苦。
没有谁生来就为了伺候别人,不过生活所迫。
在宁雪飞心里,奴婢就是给银子雇她们来伺候,而并非剥夺他们的尊严。
“小姐,这怎么使得,您可是千金之躯……”夕颜捂住杜秋的嘴,阻止她再说下去。
“好啦,你要是再说可要惹小姐生气了,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们看低了自己。”
宁雪飞对身边的人皆是软心肠,你真心待她,她不会亏待你,这就是她的行事风格。
杜秋偷偷瞄了宁雪飞一眼,见她面色阴郁,知道她是真的要生气,再不敢开口推辞。
还记得云若初那日回来,将她叫到房中,说他有个很重要的人,要她帮忙保护。
那时夕颜心里就在想,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他的关注。
要知道无论什么貌美如花的女子,都去入不了他的眼。
直到见到宁雪飞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其中缘由,她面若冰霜,却掩埋着心中最深沉的温柔。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气质何其温和。
哪怕是轻轻叫她们的名字,不是命令,而是都带有请求在其中。说起来,她从未把她们当成下人看待过。
“用完早膳没什么事就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有手有脚,你们不必寸步不离的伺候。”
有人在身边伺候,很多事不必自己亲手去做固然好,但更多时候都是没必要有人跟着。
能自己动手做的事何必劳烦别人,不能在无形之中养成自己的惰性,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宁雪飞将头梳顺,在冬天,头干燥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寒冬要是能快过去该多好。
新的一年将至,不知不觉中自己适应这个身份已经有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宁雪飞的身体长的很快,个头高了不少,上一年的冬衣不怎么合穿。
量了大概的尺寸,让夕颜拿去库房那边,让人裁几件新的冬衣送过来。
杜秋怕冷,不用伺候宁雪飞她还就没其他事情可做。可以大冬天在房里睡觉,对她来说别提多欢喜。
白雪皑皑的院子里只剩自己一人,不禁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宁雪飞走到早已落光叶子的大树前,坐在树底下的秋千上自己一个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记忆中,前不久这棵树的树叶还长满枝丫,绿油油的,清晨起来看上一眼很是养眼。
不知不觉到了冬天,秋叶落尽,只剩一地寒凉。杭城的冬天那么温暖,不知道睿王怎么样了。
宁雪飞扬起头看向似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实际上却高高挂在天空上的白云。
天为何如此奇怪,看起来如此近,想要触摸它却又如此遥远。
几乎与灰蒙蒙的天空融为一体的白纸从天上飘忽而下,不偏不倚正好覆在宁雪飞脸上。
宁雪飞拿下脸上的白纸,白纸是摊开的,信上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珍馐阁一间,董归。”
董归二字在宁雪飞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前几日董诺奇前来询问,尚无他的消息。
后来她差人去董家问过,董家的回答是至今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失踪这么久,他音信全无,如今又突然出现,到底生了什么事!
宁雪飞紧拽手中的信笺,慌乱的望向周围,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鸟儿飞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封信笺是何时所写,董归为何不亲自送到她的手中。宁雪飞顾不得那么多,回房取了狐裘匆匆就要出门去。
“小姐如此慌张是要去哪里,生什么事情了?”
水埥刚从外面回来,碰上正要出门的宁雪飞,她向来淡然面对所有变故,今日生何事令她如此慌乱。
“前几日去玉行订了几样饰,说好昨日去取,给忘记了。得快些过去,你待会和夕颜她们说一声。”
宁雪飞可不是胡说,确实去玉行订了饰,不过不是昨日拿罢了。
对于水埥,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无法对她达到百分百的信任,许多事,她不知道为好。
宁雪飞匆忙出了宁府去到珍馐阁,因下了雪,街道上人迹罕至,格外冷清。
就连往日人来人往的集市此时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贩在路边撮着手,叫卖的声音细若蚊声。
湖面因下雪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路上,屋檐上到处都是雪白色的雪,宁雪飞却没有心情欣赏。
快走到珍馐阁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冻的通红的双手向宁雪飞递出一个木偶。
木偶雕刻的并不精致,但从人儿的身形来看,可见雕刻之人的用心。
“姐姐,买一个木偶人吧,它可以陪你说话,不会让你觉得孤单哦。”
小男孩极其天真的声音传来,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
身高连宁雪飞的腰际都不到,头用布条绑着,身上的布衣单薄的很,小脸被冻的裂开。
小时候宁雪飞调皮,喜欢跑到雪地里玩,导致脸颊时常被冻裂,洗脸的时候脸疼得厉害。
那种疼痛,与被人用刀子在脸上划没有差,那之后再不敢到雪地里玩。
从孩子的穿着看来,连暖和的衣服尚且没有,更何况是温和的热水。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木偶呀?可不可以拿出来给姐姐都看看?”
谁家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家里太过贫困,便是父母病了。
孩子不得已才出来变卖东西,想赚点钱。天寒地冻的,又穿的如此单薄,在外面待久容易得病。
“有呀有呀,还有好多。姐姐你看,这是太阳,这是叶子,还有这个……”
小男孩将放在背后的竹篮提到跟前,把里面的木偶拿出来,一一跟宁雪飞解释那是什么。
破旧不堪的竹篮之中有十几样木雕,都是很小巧。
其他的雕刻不太好,但小男孩雕刻的叶子很好看,叶子纹理叶脉清晰。
宁雪飞拿起一个木雕放在掌心,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杏目一瞪,这孩子居然用沉香木来雕刻!
从木头的香味来看,木头属于上品。爱香之人若是看见难得的沉香木被用来雕刻,不知会不会气哭出来。
“这些姐姐都很喜欢,可不可以把这些都卖给姐姐?”
一听可以把木雕都卖出去,小男孩连忙点头,生怕宁雪飞反悔。
宁雪飞拿出钱袋,数了数,总共有三百两在里面,用来买这些沉香木正好。
“孩子,你父亲母亲可在家中?”
孩子天真的点点头,母亲病重,父亲在家中照料,他为了找钱给母亲看病,才偷偷跑出来卖木雕。
“那好,这些都给你了。可要收好,只能给父母亲,其他人问起,你只管不理知道了吗?”
三百两不是小数目,这孩子心性单纯,容易被人蒙骗,还得提个醒才行。
“恩,敏儿知道。”
宁雪飞送走小男孩,没多想就进了珍馐阁,全然没觉得破旧的竹篮与珍馐阁的奢华风格格格不入。
“雪飞,我在这里。”
不待掌柜递来奇怪的目光,便看到坐在楼上的董归在对宁雪飞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