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闭静思
谢八欺负殷掠空,夜十一到场助阵,对阵中葭宁长公主遗物紫晶手珠被谢八扯断,夜十一怒而掌掴谢八,后夜大爷与英南候赶到,夜大爷面沉如墨,英南候举手再掌掴谢八,谢八蹲地哇然大哭。
这一事儿,不到半日,时至日暮,便传尽了整个京城。
传自源头说起,连同着商户殷家也大大出名了一把。
虽先前因着殷掠空与夜十一交好,殷家便因着殷掠空半进了京城公候公卿众豪门的眼,此番这事儿一生,殷家,特别是殷掠空,一下子便完全进了众豪门的眼珠子。
八仙楼一战,才是真正让殷家连同殷掠空在整个帝都打出了响头。
无关者看热闹,茶余饭后多了笑话谈资,有关者看门道,觉得这事儿要么是顶好,要么是大糟殃。
殷家就在顶好与大糟殃之间悬着,心被提到喉咙口,整日整日地阴云盖面,不见天日,直到永安帝圣旨颁到英南候府,殷家的心方被安回原处。
殷掠空不同,她的心一日不听到夜十一安好,她便无法安然,每日饭不下睡不着,没两日便熬出两黑眼圈。
自紫晶手珠被扯断,且失了几颗,再串不回来原本模样,夜十一便再没笑过,诚然她心知这样于自已身体不好,但因母亲遗物被毁的郁结怎么也无法宽下。
静国公唤她过来宽慰过一回,所言所论无不是让她往前看,眼界开阔些,死者矣,生者幸,她没有不明白的,就是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纵是噩梦一回,她有所悟,可她对母亲的血脉相连与情感依赖,便是经历过一遭,她不再像噩梦里那般郁结悲痛,可感情是真,现遗物被毁,每每想到,她便觉得当时她该再狠狠踢上一脚!
夜太太也握着她的手言不由衷地抚慰几句,她心知祖母觉得她母亲遗物没了才好,最好是她母亲所有物件及生前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最好,这样她父亲方不会再触景伤情,这是不死心她父亲不再娶一事,还想着抓哪个机会再劝。
她在心中叹气,想着祖母虽活得糊涂,却是个真真命贵福厚的,纵祖母再三想挑事儿,也总有祖父、父亲、二叔替祖母劝着阻着担着。
夜大爷自已则更悲伤愤怒,公主亡妻遗物被毁,倘若毁的人不是英南候府的谢八小姐,他都想上前亲自动上手!
故她父亲没来劝解她,她觉得挺正常,倒是她将紫串手珠亲手再串起来后,她便将残余的紫晶手珠亲自送到了寒时居,交到父亲手里。
她父亲默默无言,只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便让她回院。
便是父亲不说,她也知道其实父亲大概是连她也怨上了,倘不是她将母亲的紫晶手珠戴出去,倘不是她亲到八仙楼为殷掠空撑腰,倘不是她未曾防备谢八会突然冲上前扯她手腕,又恰恰扯到她腕间的紫晶手珠,她母亲的遗物便不会毁。
虽串回来,到底少了几颗,再不是原来母亲的那一串。
八仙楼东家得知此事后,立刻便要掌柜将水仙房给拆了重建,就为了找那丢了不见的紫晶珠子,后来是夜十一说了不必,方作罢。
阿范知夜十一从寒时居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想到找不回的那几颗水晶珠子,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道:
“大小姐,八仙楼东家说拆一拆水仙房找找,大小姐为什么要阻止呢?或许一拆,便能找回来呢。”
夜十一靠在榻上大迎枕,手中拿着本游记看了老半晌了,只是一直停留在同一页里,没翻过,听到阿茫的话,她太虚仍神游着,许久方缓缓道:
“不必了,指不定这就是天意。”
噩梦里,她的紫晶水珠可没被扯断过,一直安好地戴在她手腕上,直陪着她长大嫁人生子,死时也没从她腕上取下来过。
犹记得噩梦里她的遗言,便是让母亲的这串紫晶手珠陪着她下葬。
当时他抱着她,掉着泪点头,问她,就没别的想带下去陪她的?
她直接摇了摇头,摇到一半便死在他怀里。
彻底咽气的那一刻,她似乎能听到他在她耳边嘶吼大哭的声音,没想到他那样一个人,居然到她死时,也能这般动情,着实让她想不到。
现如今这紫晶水珠断了,虽是母亲遗物,她甚是伤心,可事已至此,她回想一番,这何尝不是她不想重蹈噩梦复辄的转机,再思及噩梦里并无她到八仙楼为殷掠空出头一幕,想来是自那里便开始了转机。
永安帝圣旨颁到英南候里,御意是斥责英南候教女无方,令谢八闭门静思已过。
这都是永安帝看在谢皇后的面份上,且夜十一与英南候已各打谢八一巴掌,加上谢八到底年岁尚小,永安帝再怒皇妹遗物被毁,也多少给了点儿谢皇后与英南候面子。
夜十一却明白,真正让她皇帝舅舅有所顾虑的,是英南候府的世子爷。
英南候世子刚出任浙江巡抚,接前浙江巡抚贪污腐败的烂摊子,正是劳心劳力且不讨好的苦差事,这且不说,现大魏国泰民安,邻国安份,边疆太平,并无什么军事,便只余这民政。
巡抚署理一省的军政,军事民政两头重,军事太平,民政却被前浙江巡抚弄成一个千疮百孔的蜂窝子,填填补补的不说,就那些窟窿什么时候突然飞出来一个毒王峰蛰一下,英南候世子不死也得元气大伤。
这样的情况下,永安帝不可能再去分英南候世子的心,让英南候世子有后顾之忧,故后院再糟糕,永安帝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其起火,这圣旨也就高高起轻轻下。
正当谢八觉得静思已过不过是挠痒痒,实在不算什么大的处罚时,她的嫡长姐谢皇后亲自再下一道凤谕,让谢八到普济寺吃斋闭门,静思已过。
这凤谕一下,顿时在京城掀起各种私议。
英南候府内能掀起几丈风浪,夜十一不知道,也没想知道,她只想知道谢皇后素来最疼谢八这幼妹,为何在永安帝轻罚谢八的圣旨下完,又突然间下了这么一道凤谕?
倘是表面功夫,那这表面功夫着实有些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