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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朵杏花

第24朵杏花

之前徐家只有两个女儿的时候,可能她父亲徐国公虽然也隐约动过这个心思,但最终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她回来了,徐家突然多了个女儿,可以联姻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广泛了些。

其实论亲疏程度的话,徐国公还是要和秦王府更亲一些的。毕竟,这些年秦王南征北战,徐国公就跟在秦王旗下打仗。

徐杏想,当初徐妙芝到了议亲年纪时,徐国公之所以选择把女儿送去东宫而不是秦王府,想来也是打的女儿能够坐上太子妃位置的主意吧?当时,本朝初立之际,太子妻郑氏和太子嫡长子被敌军围困于来长安的路上。

最后,是郑氏为保太子嫡亲血脉,只身引开敌军赴死,如此才让忠仆保住了儿子。

当时新朝初立,李邺受封太子,而太子妃却早亡。如此,便让徐国公钻了空,徐国公有心想做太子的岳丈。

只是,太子对妻一来有感情,二来有愧疚,所以最后徐妙芝最多不过也就是坐上了良娣之位而已。

而从先太子妃离世,到如今,也有几年时间了。东宫妃嫔也有几个,但不曾听说太子过于宠幸谁的,至于太子妃的位置,也是一直空着。

可能是最近徐家和东宫关系又更恶劣了一步,所以才让徐国公滋生了要另结秦王的想法。

秦王妃自生了嫡子后,身子一直羸弱不见好。或许,徐国公也是盘算着等日后秦王妃去了,他的女儿可以坐上秦王妃的位置。

但秦王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普通世家望族,那是天子嫡子,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徐国公想通过联姻的方式靠上秦王府,肯定也不会拿她这个“义女”去联姻,肯定得是从小养在徐夫人身边的徐妙莲去联姻。

所以,其实徐杏心里一直都很明白,她父亲有这个盘算在,想也是不可能将她和徐妙莲的身世告知天下的。徐妙莲需要有这样的一个身份,所以,她也只能做徐家的义女。

徐杏不知道徐妙莲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现在是否已经知道了徐国公的计划了,但她那个单纯的阿娘肯定是不知道的。

不过徐杏想,不管徐夫人知不知道,反正这事儿也轮不上她操心。

此番出去京郊泡温泉,少则数日,多则半个多月不在京城。所以,徐杏晚间回了沁芳小筑后,她拿起纸笔来写信。

这封信是要写给公子李佼的,得告诉他自己这几日都不在京内。

之前手上没有太子赏的玉牌也就算了,她不去东宫,小雁奴也不会望她。但如今手上拿着玉牌,若是再十天半个月不去东宫,估计雁奴会多想,甚至会生气。

徐杏觉得,做人应该讲诚信,尤其是朋友之间。既然她有对雁奴做过承诺,如今既然做不到,她也应该提前告知缘由才对。

这是其一。

其二是,此次出城估计会生许多事情,万一到时候王家和徐家翻脸后迁怒到她呢?她得让雁奴知道她的行踪,这样一来,就算到时需要他来救自己,总也得让他知道到哪儿来救啊。

徐杏这封信写得特别谨慎小心,写了撕,撕了又写,最终,花了好几个时辰才算写得满意。

这封信,徐杏知道最终肯定会落去太子手中。所以,她措辞就不能如只和雁奴说话时一样随意了,她需要严谨一些。

该透露的信息要透露过去,但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的透露,总得含蓄着些。若是目的明晃晃的过于露骨,让太子看到了,太子心里肯定也不高兴她利用他宝贝儿子。

徐杏还是希望,她和雁奴之间的交情可以尽量单纯一些的。

就如徐杏所想,这封信被送到东宫时,果然还没到李佼手上,就先被太子的人截到了。等太子忙完朝政上的事后,曹安有才将这封信呈送到太子跟前。

捏着信封只看了一眼,太子就问曹安有:“这是给雁奴的?”

曹安有说:“是徐娘子从宫外送进来的,说是给公子的。不过,虽说公子信任徐娘子,但从外面流到东宫的东西,还是得太子您先过目才好。”

太子只默了一会儿就把信又递到了曹安有手上:“既然是给雁奴的,孤不好看,你亲自去送给雁奴。”

主子下了命令,曹安有只能遵着旨意办事。

这还是李佼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收到一封信,一再确认是杏娘写给他的后,他则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徐杏信中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李佼认识的,字句也简单易懂,李佼只读完一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杏娘去城郊玩去了。”李佼不无遗憾的叹息了一声。本来父亲告知他杏娘得了块玉牌,以后可以随时出入东宫时,他还很高兴呢。想着,之后隔三岔五就能看到杏娘了。

却没想到,她竟然去了京郊泡温泉,而且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回京呢。

李佼捧着信坐在一旁失落了会儿后,忽然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来,他双眼瞬间一亮。

“既然她不能来宫里找我,那我为什么不能去找她呢。”这个想法一旦有了后,就坚定不可动摇,李佼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一旁的曹安有和赵清浊听的一般,“皇祖父都说了,我们皇室子弟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去。每年秋冬,叔父们都会去。父王一直忙,他都没带我去过。”

之前倒没觉得有什么,父王替祖父分忧,忙于朝政没空带他去享受,他不怪他。可现在杏娘去了,他就也想去。

若是这种情况下父王还不能准,他就要生父王的气了。

见小公子委屈了,曹安有忙笑着哄说:“这会儿殿下估计正在用晚膳,应该不忙。公子若是有这个想法,不如现在就去讨殿下的旨意吧?”

李佼坐不住了,立马往父亲的书房崇文殿去。

矮几上饭菜才摆好,太子还没开始用饭。听说儿子来了后,他让宫人又添了副碗筷。

李佼一进门,就摆出了一副委屈哒哒的表情来。

太子其实不喜欢儿子这样,他认为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该轻易流露出来。更是不该将喜怒表现得这么明显。

从前太子也是一直这么教儿子的。

可是,自从最近儿子和那位徐家娘子接触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甚至连读书习武效率都高了很多后,太子不禁也开始反思自己。他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平时把雁奴管教得过于严格了些。

他毕竟才六岁。

想着这个,太子倒也没批评他,只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后面一句则是太子故意问的,东宫里,除了他这个父亲敢欺负他外,谁还敢?

李佼说:“杏娘和她阿娘去城郊的皇家别苑泡温泉了,我也想去。”

“就为了这事?”太子平静的问。

“嗯!”见父亲并没有一口反对掉,李佼忙又添补说,“皇祖父说过,只要我们想去,随时都可以去。不过我也知道父王忙,没空去,所以我不求父王陪我一起去,我可以自己去。”

“先吃饭。”太子没答应也没拒绝,“吃完再说。”

“父王这就是同意了?”李佼立马变出笑脸来,把太子后面的路堵死了,不容他拒绝,“反正我就当父王已经答应了,我先吃饭啦。”说罢,李佼跪坐下来,抱起碗高兴吃起来。

见儿子如今会高兴会委屈会闹,和别的六岁幼童几无二样,太子眼中倒也沁出些笑意来。

趁机夹了不少儿子平时不爱吃的菜到他碗里去:“多吃点。”

李佼心情好,吃什么都觉得很香。

吃完饭从父亲这里回去后,李佼立马给徐杏回了一封信。这封信是次日一早交到的徐杏手中,徐杏拆开信看后,久久都未能醒过神来。

不管小皇孙是不是自己也想去玩,但是他能在得知自己去了京郊后也立即跟了来,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友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皇家别苑在华清宫旁边,和华清宫是相连接的,但没华清宫那么大。

华清宫是前朝文帝时期开始建的,到武帝在位期间才建好,前后总共大概花了有十年时间。而皇家别苑,是在华清宫之后建的,皇家别苑是多处独门独栋的宅院,以环形包围着华清宫。

华清宫富丽堂皇彰显富贵,皇家别苑则更清幽雅致一些。简简单单的,比较适合一两家人结伴过来散心。

王家和徐家是约了同一天出的,不过,却没约着一起走。所以,徐家到这边时,王夫人等人已经到了有一会儿,屋里也都收拾好了。

王夫人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架势,连哪个人住哪间屋,她都一一安排好了。

郎君们自然住在外院,女郎们则住在内院。

皇家别苑建在半山腰,坐在窗前俯瞰,能看到骊山大营。此番跟过来的四个小辈中,也就是徐杏不会骑马,其他三个都会。

其实如果不是顾及着徐杏、怕会让母亲觉得冷落她的话,徐护都要提议去骑马了。

徐杏还是挺能看出来他们的心思的,所以,也不等他们开口,徐杏就自己建议道:“听说二兄也是擅骑射的,这会儿到了郊外,二兄不必拘在这里陪着我,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徐护看了她一眼,又朝上位自己母亲看了眼,而后建议说:“你想不想学骑马?如果想的话,我可以教你。”

徐杏其实不是完全不会骑,她是会一点的。那一世时,她有学过一点。

不过,相约骑马也得看是跟谁。跟徐护?她可没兴趣。

所以,徐杏说:“二兄二娘和王公子都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我却皮毛不懂。就算要学,也不该二兄屈尊亲自来教。你们去玩你们的吧,我陪着阿娘和王夫人。”

王夫人还是挺有些喜欢徐杏的,觉得她模样好,性子也温顺。可能是从小没在长安城长大的缘故吧,有些不太合群。

王夫人还是觉得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多相处,所以,王夫人笑着说:“哪怕不骑,你去跟着看看也好。这会儿天气正好,权当去散散心了。你不必陪着我们,我和你阿娘有别的话要说。”

其实徐杏也未见得是真想陪着她们二人,不过是拒绝徐护等人的一个借口而已。但这会儿王夫人明晃晃告诉她,不需要她留在这里,徐杏纵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继续赖在这儿不走。

这个时间回屋一个人呆着,也的确是有些浪费了这样好的秋光。所以,徐杏便说:“只要二兄他们不嫌弃,我倒愿意去做这个累赘。”

徐夫人忙道:“怎么会嫌弃?你快别多心。”又叮嘱徐护,“你是兄长,要好好照顾你两个妹妹,知道吗?”

徐护称是。

各自回屋换了骑装出来后,四人便同行打马往山脚下的空旷平地去。徐妙莲和王九言并排打马走在前头,徐护则陪着徐杏走在后面。

徐护一手勒着自己马上的缰绳,另外一只手则牵着徐杏的马缰。

山坡上的路不太好走,马走的也不快,只能晃悠悠的慢慢摇。前面徐妙莲和王九言还有话说,后面徐护徐杏因前几日才“吵”过一架的缘故,二人都有些别扭。

徐杏倒还好,反正做哑巴她是会的。而且,她也并不后悔那天那样说他和徐妙莲。本来就是他们“兄妹”二人先对自己出言不逊的。

她不怕尴尬。

徐护却有些尴尬。沉默了有一会儿,实在默不下去了后,徐护主动开口找话问徐杏:“没想到,你和东宫父子关系倒是挺好。第一次去东宫拜见太子,就能得那样的赏赐。”

徐杏说:“我是以真心相待的,所以别人也会以真心待我。感情都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

徐护脸抽了下,明显是明白了徐杏的言外之意。

东宫父子对徐家如此防范,不肯以真心交付,肯定是徐家作恶在先。徐杏是这个意思。

徐护可能已经习惯了徐杏的语中带刺,这会儿听她这样说,倒也没作,只是继续问她:“你待一个外人都能如此温和讲理,为何对待家里人却不能好言好语一些呢?”

徐杏目光从前方挪到一旁徐护身上,恰好,徐护也望了过来。兄妹二人正好对视。

徐杏觉得他挺可笑的。

“是家人吗?”徐杏堵他,“我只是一个义女啊。”

徐护知道她还是在意这件事的,于是又再次和她解释说:“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对不起你,但你也放心,我们会加倍对你好的。”

徐杏却觉得徐护说这话和放屁几无二样,说的就是屁话。他这样说,不过就是给自己寻求点心理安慰罢了。

“你们以后少背地里说我几句坏话,便就是对我的好了。”徐杏懒得再与他周旋这些,累得慌。她轻轻双腿夹了下马肚,嘴里“驾”了一声。

徐护见状,也“驾”了一声,打马跟上。

好在很快下了山。

华清宫和骊山大营离得很近,中间是一大块空旷的平地。再往那边去就是骊山大营了。军营自是军机重地,一般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所以,徐护等几个也没再往前去。

徐妙莲骑术特别好,骑在马背上还能炫技。徐杏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炫给自己看的,来来回回的已经炫了好几个回合了,也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嫌累得慌。

徐杏不怎么会骑马,也对马术没有很浓厚的兴趣。徐护等人一遍遍来来回回赛马时,徐杏就一个人呆在一边看着。

眼见着太阳一点点西沉,又一点点落山,却还不见那三个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徐杏未免有些不耐烦了。

但很快,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得得得”马蹄声。徐妙莲听到这阵声音时,立即喜得转头看去,但见马不是从骊山大营那边过来的后,那已经上了眉梢的喜色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徐妙莲不高兴,徐杏倒是挺高兴的,因为她似乎听到了雁奴的声音。

一开始隔的远,徐杏瞧不清是谁骑马带着雁奴过来。但等近了后,徐杏一眼就瞧出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正是太子殿下。

在徐杏上前过去请安前,那边三个,已经早一步过去了。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美姿仪,此刻一身明紫骑装,更显矜贵。到了近处后,太子立即勒马停下,翻身率先下了马后,又把雁奴从马上抱了下来。

之后才对徐护等几个说:“都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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