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会,越冥他不会这么对我。”安冷耀猛然摇摇头,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所为想要陷害于他,就像那次在越轩祭祀时生的一样,越冥不会这样简单地便信了他人的谎言,更不会对自己下魔咒,他相信越冥,相信他们彼此间的友情。
君诺尘看着安冷耀,眼里似存不忍,犹豫半响,终于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递到安冷耀眼前:“小耀,我不想瞒你,但这确实是他的命令,他不愿见你,所以把这个牌子交于我,让我告诉你他的意思……”
“不,他不会这样!”安冷耀忽然失声大喊,即便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内心在父亲的仇与越冥的友情之间不断徘徊,但他明白,在潜意识里,他一直相信越冥,他相信越冥是这世间永远不会伤害他的人。有很多次,他真的差点便说出自己不要报仇,因为越冥,因为这份友情,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们二人从小相识,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一路走来,他以为他们之间的默契早已达成。他在心里早已为越冥找了无数开脱的借口,但当看到君诺尘的牌子那一刻,他才觉自己是最为可笑的人。越冥把代表他权利与身份的东西都交予到了君诺尘手中,想要告诉自己他的决定,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安冷耀想,他这么多年走来,究竟都收获了些什么?因为他身份不明,受尽他人冷眼;因为他想维护越冥,所以他甘愿忍受一切冷眼抵毁;因为那份友情,所以他竟想放下过往的仇恨……如今想来,他忍受的这些苦痛一直都是因为越冥,他认为,越冥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可是,原来在真正的困境来临之际,那个人也终究会选择失信于自己……
君诺尘见安冷耀如此模样,有些担忧:“小耀,你先不要急。关于魔后的事,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派人取过来你的杯子,那里被人下了药,才会让你入魔。关于琪悠,想必他也被人收买了。你不要担心,越冥他只是因为太过忧心自己的母亲,一时间失去理智,等过一阵子他平静下来,自然就会现你是被冤枉的……”
安冷耀看着君诺尘,不禁黯然一笑:“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都愿意相信我,而他却居然不信我……所谓友情,所谓兄弟,不过一场虚无……”
“小耀,越冥他这个样子,毕竟情有可原,他的母亲危在旦夕,他难免有些情绪激动。在亲人安危面前,大家都一样的。”君诺尘劝道。
“亲人?”安冷耀冷笑一声,为了音千落,越冥便可以如此对他,那么他自己还在矛盾什么呢?越轩杀了他的父亲,如此算来,越冥难道不也亏欠着自己?想起刚刚的梦境,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仇恨占满,他再无一丝后悔之意,没有一丝矛盾。他只怨自己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为什么要因为越冥而犹豫不决,那个人,还不值得他到如此地步。
越冥,我倒真要感谢你用这种方法让我在仇恨与友情间做出了选择。从今以后,曾经那个逆来顺受的安冷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要记住,是你亲手杀的他……
一边的君诺尘看着面前的少年,也不禁一笑,他笑得还是那样温和,但却再令人起不了亲近之意……
灵夜一路带着越冥回到了神殿,在外看守的士兵见到越冥后不禁有些诧异,神界已有好多年没有过魔界的人来此了。
“你去灵药阁拿一丸百灵散的解药,快去快回。”灵夜对其中的一个士兵说道。
“是。”士兵恭敬答道,随即走入殿堂。
越冥微微一笑,对灵夜说:“灵王几次帮我,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日后一定回报。”
灵夜注视着越冥,他一向不愿与魔界的人有过多交往,可面前这个人却不知怎的,让他觉得与众不同,不似记忆里那些可怖的面孔。他转念一想,又思及幻冰与幻影,幻影的眼睛,幻冰的安危,或许要解决这两件事也的确需要魔界帮忙。
“我的确有一事,想要你帮忙。”灵夜淡声说,“但此事说来话长,我知你眼下心急如焚,想要去救人,我不耽搁你的时间。等他日相见,我再把事情说与你听。”
“好。”越冥点头,“等我处理完魔界的事,定会来找你。”
“灵王,这是解药。”先前的那个士兵从房里走出,把一个白色的药丸交给灵夜。
灵夜接过药,递给越冥:“服下此药后休息几日就会好,不必太过忧心。”
“多谢。”越冥小心将药丸揣在身上,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母亲不会死,他会让她好起来。
越冥正要离开之际,正巧欣文雅和离茉雪迎面走来。离茉雪来神界已有一段日子,逐渐开始管理起这里的一些琐事,欣文雅见她初入神界,也愿意在她身边协助她做一些事。
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忽然欣文雅眼睛一抬,撇见越冥,脸色微变。
“你是魔界的人?”欣文雅冷声说道。她一向厌恶魔界,正因为多年前的那场源于他们的战斗,才让她痛失自己最好的朋友。
“正是。”越冥仿佛没有听出对方话语中的冷意,仍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他见眼前的女孩气质不凡,眉眼间隐藏着几分贵气,心知这个人在神界应是地位不低。
灵夜见状,走过去对欣文雅与离茉雪说:“神祭、神司,他是魔王越冥,今日来这里事出有因,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文雅看着越冥,眼里的冰冷逐渐扩大:“我们先前早有约定,神魔两界互不侵犯,你今天来这里想必又再打什么如意算盘吧?”她平日里人如其名,温文尔雅,但只是面对魔界的人,她实在无法和颜悦色。
越冥一笑:“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早闻神祭聪慧过人,待人温和,怎么今日初见,倒是对我冷言相对,未免有失分寸吧。”他一脸笑意,丝毫不见愤怒。
“你……”文雅一时语塞,“你们魔界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一边离茉雪见状,轻拉了一下文雅的衣袖,想要安抚她。
“好了,越冥,你先走吧,我们后会有期。”灵夜心知若越冥再在此待下去,恐怕会引起一场战争。更何况,越冥的母亲朝不保夕,时间本就不容耽搁。
“嗯,告辞。”越冥说着,转身化为一道蓝光冲上天,转眼消失在了天际。
文雅见他离去后,急忙对灵夜说:“你怎么这样随便把他带入魔界,难道你忘了幻影的眼睛是怎么伤的了吗?魔界的人,不能轻信。”
“神祭,你放心,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让他到此。”灵夜沉声说,“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说完,他便转身走远了。
文雅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仍有些恼怒于灵夜的轻信他人。
“文雅,灵夜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况且,我见他一人前来,若非真心实意,灵夜决不会让他踏入这里半分。”离茉雪在一边说。
“神司,不是我不相信灵夜,而是,我实在相信不了魔界的人。”文雅忆起过往之事,不禁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我永远无法忘记,当年,他们是如何攻打神界,如何对付我们。我本与一个女孩手足情深,姐妹相待,但却因他们,害得她失去性命……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她说着,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回想起她的好友言亚心离开的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轻易提起那个人,因为每当忆起,她的心便会像被几千把刀同时割着那样痛。亚心的死,永远是文雅心中无法痊愈的一个疤痕,它不好不坏地留在那里,任凭时光流过,也医不好那里的心伤。
离茉雪凝视着文雅,一向清冷美丽的脸上也不禁有所动容,她怎么会不理解文雅心中的痛楚?她知道,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永远会带着这份痛苦,永远会记着人间有那样一个女孩,纯洁得如同一张白纸,曾那样真情实意地待她……她寻了上百年,才找到一份纯真的友情,即便最后她们已是天南地北,难以相见,即使,那个女孩已经忘了她,她也要在余下的漫漫岁月里,永远把这段记忆藏于心底,纵使忆起过,也只会令自己痛苦,她亦是甘之如饴。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飞来几片淡粉色的樱花,文雅看着它们,缓缓伸出手,一片花瓣悄然落入她的手心。她把那枚樱花瓣轻轻放在鼻腔处,一股熟悉淡雅的香气穿透层层时光涌入她的心间。
“亚心她平生素爱樱花,很久以前,这里到处栽满了樱花树……”文雅轻声说,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以前,这里落樱缤纷,香气扑鼻时的画面,“她离去的这些日子里,我也有很久没有再看到樱花,真的,有太久了……”在言亚心刚刚离去的那段日子里,她每每看到樱花,都难以忍受心中的悲伤,后来,她一声令下,神界从此以后再无樱花。“这么多年以来,我虽从表面上看对亚心的事已经看开放下,但我心里明白,我从未放下。而且……我……也不想放下了。”文雅说。思念一个人久了,到最后真的会变成一种习惯。
“但是,如果你的朋友知道你一直沉溺在悲伤里走不出来,她看见你这个样子,是不会快乐的。”离茉雪说,“为什么不能放下呢?”
文雅轻轻一笑,看向茉雪:“这世间的情谊,哪能说放就放。茉雪,你能放下吗?”
离茉雪一愣,再答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