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水深火热（2）
1
时间就像针尖上的一滴水，吧嗒——
就没了。
临近期末，我整天忙着复习。
对于这即将逝去的年关，我并无一点怀念。感觉这一年就是一场灾难，把我所拥有的唯一一点美好都彻底夺走。
晚自习后，我回到租房，才想起这两个月我的房租没付。几番纠结后，我打算回家找妈妈商量。
出租房离家还是有一段距离，我裹着一身棉衣出了门，外面寒意弄人，我加紧脚步往家里赶。几十分钟后，终于到了家外面的院坝里，望着屋内灯火通明，妈妈应该还没睡。正准备进屋，房门就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见到我，他把头压低与我檫肩而过，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总觉得在哪见过，熟悉感浓重。
进屋后，我望了一眼远去的男人，转头问妈：“妈，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
“哦……来修电视的，家里电视坏了……”见到我，她很惊讶，转了个话题，问：“你回来干什么？”
“妈……其实前段时间我就办了外宿。”我吞吞吐吐的说道，生怕妈妈会生气：“所以在外面租了房子……”
“哦。”其实妈一点都不意外，我外宿的事情阿曾早就给她报告过，只有我傻傻的被他们玩弄掌控于手中。妈又问：“那今晚怎么想起回家看妈妈啦？”
我以为妈妈会问东问西问，没想到很平静，使我无法彻底洞悉她的内心。我思考了一会儿，把准备好的话向妈妈开了口：“妈……其实我今天回来是想找你挪点钱，因为房租到了……当然，没有就算了……我可以搬回学校住。”
“明天早上我去银行取，过后再给你送去学校吧！”虽然我不知道妈到底有多少老底，但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畅然。我一把搂住她，满嘴甜言：“谢谢妈！”
“你是我女儿！我们母女俩还用说谢谢吗？”
妈轻抚着我的背，露出阴森一笑……
2
妈妈睡下后，我坐在床边端详着她。身体消瘦，满脸苍白，看到这样的妈妈我真的好心疼，我曾千百次合掌祈求——愿妈妈身体安康，永远陪在我身边。有她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而我所祈求的，不过是一场梦，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眼前的表象幻景，如闪电般急速远去……
走时，我被妈妈床头柜上的玻璃瓶吸引，是上次妈妈病时吃的药，走近一看，如冰糖一样的药还剩两颗，我担心妈妈病时没药吃。于是，拿着药去镇上医院帮妈妈抓药。
到达时，已经十一点整，医院里很静谧，但还是有人在值班。
我来到抓药处，把手里的样品药递给药剂师：“医生，麻烦你帮我多抓一点这瓶子里的药。”
“好的，请稍等。”接过药，他便进了药房。
医生出来时，我被吓住了——他那脸上带着燃烧不灭的火焰，又掺杂着冰雪寒透的冷漠和怀疑。
我结巴了：“医生……有……有什么问题……吗？”
他双眼盯着我，试图从我眼中找出一丝倪端。他拿起我递给他的药，探问：“这是什么药？”
“治癫痫症的啊……”我如实的回答。
“药从哪来的？”
“医院买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哪来，只是一切听妈说的。
医生的脸变得很严肃又严谨，他把药给了放下，很认真的对我说：“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不是药，是毒品。其盐酸盐或硫酸盐又俗称冰毒。可使人体产生强烈快感，并具成瘾性。”
冰毒？难道妈在吸毒？
联想到妈日益消瘦的身体，再想到那日她病时吃“药”的快感，我没有理由否认。
五雷轰顶——
我不相信，我怎么能相信呢？她是我最爱的妈妈，她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的……
“医生……你肯定搞错了，你一定是搞错了对不对？”
“绝对没错，刚刚我还查了药成分，含甲基苯丙胺，是纯度为百分之95的毒品。”医生说完，还不忘提醒道：“我建议还是赶快把病人送去戒毒所，否则，可能会引刑事案件。”
……
我都不知道我整个人是如何走出医院的……
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寥寥大街中漫步，心中翻滚着万千的愁绪。我好冷，好冷……
我缓缓蹲下身，环住双膝，冰冷的感觉压迫得我无法呼吸，我张大嘴巴，却不出一个音节……我想说——
妈，你为什么要吸毒？为什么要骗我？
……
3
第二天，我顶着一双一夜未眠的黑眼圈来到了学校，何薪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
下一秒我就走到了樱然的位置上，如履薄冰的说：“学校后花园，出去谈谈。很重要的事。”
说完，我直接向外走去，她思考片刻后，尾随着我出来……
他看着我悠长的背影，泛起一阵莫名的担心。
冬季的深处，后花园飘落着满地干枯的梧桐叶，堆砌成层层失望。一不小心脚踩上去，那沙沙的声响，如同心的崩裂与坍塌，瞬间就空了，冷了，不知该如何了。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狠狠的扇了樱然一巴掌：“段樱然！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捂着脸，怒瞪着我：“呵！柯姵馨，你这是在打我？质问我？”
“这巴掌是我用姐姐的身份替妈打的！”
“姐姐的身份？替妈打的？“她笑了：“你认为你有资格么？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姐姐，更不配做妈的女儿！”
“你又配吗？明知道妈在吸毒，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还骗我说妈患了癫痫症？段樱然，你认为你配吗？”我红着眼眶朝她吼道。
她差点没站稳，表情惨淡，提起脚后跟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知道……”
原本我还抱那么一丝希望，可看到了她的表情后，我彻底崩溃！
“看来是真的……”哀恸咽硬锁住了我的嗓子：“段樱然，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她的眼里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她没有歉疚的，而是一味的辩解：“你凭什么教训我？她是我妈，我比你更心疼！你以为我没劝她吗？你以为我比你好过吗？是妈，是妈她自己……”
“樱然！别说了！”这声音……是妈妈。
望去，何薪和妈妈正在不远处直直的站着，我和樱然同时愣住。
妈打断了樱然的话，直接向我走来，当作任何事没生似得，语气平淡冷静：“小馨……妈妈给你送钱来了……去教室找你你没在，你同桌说你来后花园了，所以我就让他带我来了……”
远处的他正心疼的看着我，那种痛是说不出来的痛，比痛还痛的痛……
我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看着妈妈，心立马酸得生涩，眼泪就像玻璃上的水珠，一颗一颗的滑落下来，我的声音是哽咽的：“妈……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糟蹋你的身体？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吗……？”
妈终于僵持不住，知道谎言被捅破，也没否认，佯装慈母成慈母，说：“小馨……妈妈怎么怎么会不把你当女儿呢？妈只是怕你担心才没说……”
我捂着耳朵不想听，我好乱，现在好乱……
我哭着摇头：“好了！好了……我想冷静一下……”
说完，我头也不回踯躅的离她们远去……
而他，一直跟在我身后，轻声地，默默地，生怕打扰到我一般脚步放得异常柔……
我走着，问他：“何薪，很可笑对不对……？”
他看着我的背影：“姵馨，别哭……”